广润门文学 - 言情小说 - 灼华年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了出去。

    走至正房,黄氏瞧着案上供的那两支白烛,默默叹了口气,吩咐小丫头再烧些纸钱,自己拈了三根香,冲陶婉如的牌位拜了几拜,直冲着黑魆魆的牌位发呆。

    黄氏回望前事不胜唏嘘。陶家虽是商贾,却并没有势利之人。自己这位小姑昔年间不但娇靥如花,更曾饱读诗书,也算得才貌双绝之人。

    奈何如花美眷却命比纸薄,那一年清明节踏青,偶遇寒门秀才苏世贤,两人一见钟情,许下非卿不嫁、非卿不娶的诺言。

    陶家家资殷实,分文聘礼不取,陶超然反而替陶婉如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成就了一段才子佳人的姻缘。

    婚后苏世贤埋头苦读,一心求取功名,陶婉如拿嫁妆资助他入京赶考,两人在城郊依依惜别,彼时陶婉如身怀六甲,苏世贤万般不舍。

    一朝金榜题名,麻雀飞上枝头变了凤凰,苏世贤便不再是从前的苏世贤。

    他忘记了自己是靠着陶家的资助才有今日,反而嫌弃陶婉如商贾之女登不得大雅之堂。正自踟蹰两难、想要抛妻弃子的时候,偏又凭着一幅龙凤之姿的好皮囊入了瑞安公主的法眼。

    苏世贤再无犹豫,为了大好前程果断抛却糠糟之妻与尚未满月的女儿,他飘然扔下一纸休书,摇身一变成了瑞安公主的宜宾,如今官拜御史大夫。

    而陶婉如在月子里受此打击,从此缠绵病榻。

    陶超然不忍meimei孤苦无依,与黄氏商议接了她们母女回家。在陶家一住十载,陶婉如深居简出,整日青衣素服,好般般的花信年纪却选了与青灯古佛为伴。

    陶婉如十年郁郁,前几日不幸过世,只余下尚未成年的女儿,还有从小伴在她身边的忠仆娟娘。

    本是出嫁女,陶婉如更兼着弃妇的身份,无法自陶家堂而皇之的发丧。

    陶超然心疼甥女丧母之痛,便想了折中之法,大门上虽不张贴白对子,却特意命黄氏在陶灼华院中设了小小的灵堂。

    如今梓棺落地,唯有这块漆黑的牌位默默伫立,再不见佳人往日的音容笑貌。

    黄氏遥想着昔年小姑青葱年华的秀美,又回味当日姑嫂情深,不觉洒了几滴泪水。祭拜完毕出得门来,天上依旧冷雨稀疏,身旁的于嬷嬷赶紧撑起素面的水墨绫面竹骨大伞,主仆几个匆匆往前头花厅赶去。

    厢房里,陶灼华已经趿着鞋子下了炕,瞧着茯苓如今乖巧可人的模样,再回想她前世被人所害、身染天花的悲惨,心间便是一阵一阵的感伤。

    陶灼华招手唤道:“茯苓,娟姨说你这两日辛苦,我如今好了,你且回去补眠,晚上再来侍候。”

    茯苓甜甜一笑,唇边荡起两只小小的酒窝:“奴婢不累,守着小姐才安心些。”

    “好丫头听话,往后相聚的日子还多,不急在这一时”,陶灼华推着茯苓往外走,略一用力身上便有些发飘,想是这具小小的身躯两日高烧的余症还未袪尽,只得倚着屏风立在窗前悄然歇息。

    ☆、第六章 胡商

    茯苓领命告退,自外间撑开一把月白素面的绢伞,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绿树白花的芜廊尽头。

    娟娘又替陶灼华添了半碗粥,再将银制镂空绣球花香炉内的檀香熄灭,推开半掩的窗椟,令陶灼华可以望见外头那一树蓬勃的栀子花。

    花气袭人,纵然心间蔓延着经年的哀伤,也被一室的静谧与温馨所染。陶灼华大口呼吸着窗外新鲜的空气,曾经被抽离的力气渐渐回到了自己身上。

    因着陶灼华的病愈,原本凝滞的气氛轻松起来,虽是依旧沉浸在陶婉如离世的悲痛中,娟娘的嘴角到底含了笑意,慈爱的目光从未稍离。

    怕陶灼华身子单薄,吹不得太久凉风,娟娘依旧扶着她重新躺下。

    瞧着她阖了眼,发出轻柔又均匀的呼吸,娟娘这才小心翼翼出来,想要亲手替她蒸个松软可口的蜜枣八宝饭,配着黄氏使人送来的荷叶羹下饭。

    陶灼华本是假寐,瞅着房内无人,自己悄悄从熏笼上取下一件玉簪白绘绣折枝海棠的杭绸披风,又撑了把滚着酱紫色牙边的油纸伞,便无声无息沿着抄手游廊往垂花门行去。

    舅父陶超然的书房紧临着垂花门的一隅,从那一树修成宝瓶纹的花墙间便能望见外院。掐算着时辰,再过片刻陶超然便该与里头的客人往花厅用膳,她立在花墙外就能瞧见那客人的模样。

    陶灼华收了伞,默默立在廊下一丛饱蘸了雨水的芭蕉叶旁,打从花墙间的空隙打量着陶超然的书房。

    等了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便听到外头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两扇碧油屏风一开,陶超然伴着一位满脸烙腮胡须、头发金黄卷曲的大块头男子率先走出,几名青衣皂靴的小厮垂着手规规矩矩随在身后。

    陶超然身姿伟岸,浓眉大眼,着了身湖青色的杭绸直裰,腰间束着月白色宝相纹玉带,显得极是稳重。

    陶灼华细瞧间,便发现舅父的装扮与素日有些不同,他将平时绾发的那根赤金嵌猫眼石簪子取下,换了根素净的和田玉白簪。

    舅舅的衣衫寡淡,连同舅母今日身上那件素净的帔子,还有表姐陶春晚衣襟上的白花,处处可见他们对陶婉如的尊重,都令陶灼华心上暖暖。

    陶灼华贪恋地打量着这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恨不能跑过去痛哭一场。

    与陶婉如的婉约细致并不相似,陶超然身上有着北方人特有的粗犷,但是细瞧间便会发现这一对兄妹的某些仪态举止极为相似,陶灼华依然可以从舅父身上寻到母亲的影子。

    走在舅父身旁,与舅父有说有笑的果然是那位名唤阿里木的异族人。

    前世里陶灼华曾多次听舅舅提起过他的名字,这位阿里木身份特殊,机缘巧合坐拥了几座孤岛,并且自立为王,在陶超然全家身陷囹圄时曾舍命相救。

    若是自己没有记错,这一次阿里木扬帆远行不但带回大量的西洋香料,赚得盘满钵满,更是意外发现了那些海岛,为他日后的崛起打下基础。

    前世里舅舅担忧自己初临丧母之痛,婉拒了阿里木一同出海的邀请,后来也曾扼腕叹息。那一次陶家不但丧失了将海上商业发扬光大的大好机会,不久之后,还被瑞安长公主与苏世贤将全家幽禁,以此胁迫陶灼华李代桃僵,替瑞安长公主的女儿苏梓琴做为质子远赴大阮国的皇都,自止咫尺天涯。

    与舅父一家的离别,是在今年的晚夏。

    与何子岑的相识,是在今年的暮秋。

    景泰十三年,她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先是由苏世贤从来不闻不问的商家女成为长公主府的掌上明珠,然后便沦落为大裕皇朝求和的质子。

    再然后做过何子岑的良娣,又成为他的宸妃。

    再然后,陶灼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