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念;但是我不记得了很是破碎的
九月十六号晚九点 一如既往地,我感到困惑。 早在太阳还未落山时,我兜里揣着沙滩上捡到的两根海鸥羽毛,脑子里就开始胡乱想着他了:我知道我还有数学作业没做,物理堪堪撂笔,他的课我只是旁听,但幸好也只是旁听便不用做作业,只是要想留下个好印象的话,书还是要读的,他讲课并不清晰,有很多时候,信息随着他的声音从我光滑的大脑皮层上略过去了,比海鸥掠过反着粉光的潮汐、叼着贝类的软rou飞远更快。他的声音在我脑中并没有固定的音色,这不是因为我不爱他(面目狰狞地按下了这个字),或者说,这不是因为对他的记忆不时时刻刻在我脑海中潜伏着,等待梦寐以求的、能一击击杀我的机会;我只是记不住人,记不住名字,也记不住声音。我的脑中没有清晰的概念或记忆,我浑浑噩噩地活着,有时会看到朝霞、闻到干燥的生活中涌进来的、如幻觉一般的腥味。它们散地很快,是比泡沫更脆弱的、比吸食LSD后看到的五彩光影更需要严肃证明自己存在的幻影。 海腥味。像除湿剂一样冰冷严肃的,像五点的white sunshine一样与世人决然隔离开来的。绝不是我家乡的海,那是像母亲一样真实存在的海。 我又去读了一遍开头——早在我写到这儿之前我就写完下面的段落了;他要是知道了会说什么?会直白地告诉我我的文章不coherent吗,还是什么也不会说,单调地继续往下读? 我想起来了。我捡了两根羽毛,看上去是同一只海鸥掉的。沙砾粗糙的海滩上数以千计的羽毛里最完整最板直的一根,墨色从羽毛顶端一直浸染成不规矩的椭圆。这是一根飞羽,海鸥们会精心呵护它们的飞羽;而另一根是低矮很多的软羽,只是用来保暖的?或是遮羞一样的装束,在打架时作戏剧效果,扬起一地,四处都是。 我不可能把这东西送他,很明显;廉价,丑陋,粗糙,vulgar。海鸥们本来就是花一辈子践行享乐主义的混球们,会讲代代相传的粗制滥造的辱女笑话的那种;倒不是说这种流浪汉似的loser作风与我不符,只是我不想让“拜托了请一定别丢掉礼物,最好看到礼物就能想起我”的希望寄托这样一个模糊的、伪艺术的礼物身上。我感到困惑。 或许我应该送扇子,中国风,上面写了一个福;150块钱。换算成美金的话一切都会容易许多;我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十刀,”暗示这个礼物并不那么珍贵所以他可以收下;这倒成了这礼物(对我)最珍贵之处。但是俗;不可思议地非世俗的、有远见的俗气!先不谈他会不会扔掉,平时也肯定会收起来;因为这里是有六个月下雪的北部。如果哪次搬家时掉出来了、想起来了,他会想起来什么?“我第一年在这儿教学时,一个藏不住自己心思的傻逼teenager送的”还是“好像是中国字?啊,应该是哪个中国学生。”于是或许他会安心,这份礼物不需要回礼,dont even bother remembering; 甚至看到它时想起来的都不一定是学生——中国人,这是中国字,好像是好运的意思。福。 模糊的,模棱两可,常见的异乡文化,安全的。Genesee在缓慢流淌。 我感到困惑和无助。没有办法让他记住我。我为什么要求他的记住并不重要,我只知道这是我想要的。我感到困惑,或许对我的记忆比泡沫更可怜。我是你不会注意到的泡沫。 虽然叫《初恋》,但很明显这并不是我的初恋;我写它,并不是因为我爱他,或是他爱我,或是任何情人、旧偶与怨侣间的种种过往。我与他没有过去,等到未来之时也不会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