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剥夺与重建

    大抵五月我们就放假了。我和贺展信是说好暑假在他所在的城市——江城的，这样也方便实习，我也不想回家在小超市里干活。他父母准备给我们两个人在所管辖的医院里安排实习岗位，其实本来我的打算是听学校的安排在附属医院实习，但我也没拒绝他父母的好意，说实话，他父母之间的氛围，让我迷恋，我确实在这一年的幸福生活里有点迷失了，我和曹展信在江城住在他父母给他买的房子里，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我有点丢人的想，原来人确实可以活的这么光鲜啊。这间房在22楼，小区里鸟语花香树木青葱，假山水榭，娱乐设施，商超医药都一应俱全，而且小区位置也不错，在学校和医院附近。房子有180平，装潢精美，布局开阔，住在这种房间里，会忘记自己是一只下水道的老鼠，会以为自己是月宫太阴君的玉兔。四室一厅三卫，每个房间都有开窗，餐厅是开放式的，我在心里默默地估算着打量着，贺展信伸手捂住我的眼睛，“你别在那里分析了，住进我的笼子，你是飞不出去的。”

    “值得吗？很多年后，你会后悔曾经对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动心，你会鄙夷我连带着份感情。”我顺势靠在他身上，问道。

    “那你就一直陪我到我厌烦的那一天吧，你虽然现在不耐烦，但以后你会求着我要你的。”

    我面目表情的想，他果然还是因为自己从小金尊玉贵自尊心强的不行，被我绿过一次总想着报复回来，想着怎么让我像他一样涕泗横流的求他，。现在对我温和殷勤，不过是想要我沉迷在他的伪装的温柔乡里，好不可自拔，最后他抽身而去，好让我一辈子念着他的好一辈子被这短短岁月所折磨，我想，我不能在这场博弈里先动心，不然我就是输家，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

    6月中，那天我去做家教，教一个有点蠢的初中生，贺展信说他在家里做了我爱吃的炒虾仁，他很会做饭，虽然我也会，但我不爱做，他也不让我做，难道怕我下毒吗？那个时间段地铁上人不多，我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眼前出现了一双皮革乐福鞋，‘大夏天穿这个，不闷吗？’我迷迷糊糊的想着，抬眼看去，我一下子解了瞌睡，血液迅速倒退，大脑嗡的一声，‘高钰！对，只有他，才会为了装逼，穿这种东西。’我警惕的看着他，他过于白皙的脸上挂着顽劣的笑，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往后缩一缩，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头发顺从的贴在额上，这个疯子就喜欢装成阳光少年。到站播报响起，他拉着我的手把我抓了出去。

    “做什么？”我问他

    “想你了，来看看你，看看你和你的新欢过得好不好。”他轻佻的回答着，手开始不老实了起来。他知道了孩子的事是我胡诌的，他当时就应该知道了，可能只是看着我寻死觅活才把我放走，不知道这次要犯什么贱。“看见你我就觉得不好，你还没死吗？我忍不住自己的厌恶，问道。

    “你啊，这张嘴啊，你现在都要当贤妻良母了吗？怎么乐意跟他同居，让他睡，不乐意和我在一起呢？明明我更懂你。他不过就是一时报复心起，想玩你罢了。”

    “呵，你们两个人有什么区别吗？你又比他好到哪里去？我乐意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到我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你们这些人，都一样令人恶心。”我毫不掩盖自己的厌恶，我不害怕他会怎么样，我只害怕他会破坏我这个美丽幻境。

    “恶心？那你以前不是也爱我爱的要命吗？”

    “对啊，那是以前，所以你更可恶，去年，我真希望跟你一起死啊，你这个人渣。”我咬牙切齿的说，

    “放心吧，会有那一天的，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他说完就离开了，真是莫名其妙，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圈让人堵心的话吗？疯子的脑袋果然不能细想，我今晚回去也得吃几片药安抚一下自己。

    到了家打开门，我看见贺展信皱着眉头在翻看手机，他身上那个兔子围裙显得他有点滑稽，我没忍住笑了一声，他发觉我回来后，脸色好像更加阴沉了，但又很快换上一副微笑的表情，有病，我腹诽道。

    晚上，他把我摁在浴缸里做了个天翻地覆，他最近都是温柔派，怎么今天又兽性大发，我最后实在是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伏在他身上不停喘息着，浴室的水蒸气蒸的我头脑发昏，我在似睡非睡时听见他好像说了孩子，在一起什么的，我好像迷迷糊糊的答应了好多东西，不能怪我，我一zuoai做的太狠，就好像脑袋被干傻了，失去了思考能力，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答应了一件令我万劫不复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沦落到那种地步。

    周末的时候我们两个人一起看小说，那天下雨，我们两个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雨滴打在玻璃上，没有喧嚣，只有静谧。看的是天龙八部，他问我怎么看游坦之，怎么看游坦之对阿紫低声下气，付出所有，甘愿受这个魔女的折磨?

    “以前看过解析，游坦之原本是一个悠闲无能的公子哥，从小就因为自己文不成武不就而不被父母重视，后来去寻仇，也不过是给自己的生活找一个继续下去的由头，遇见阿紫后，虽然被他百般虐待，但好像找到了自己人生继续下去的意义，他可以说是为了阿紫，本质是为了摆脱自己孤独被无视的迷茫人生吧，我觉得所谓的爱没有他所以为的那么深。”我掐着阳台的多rou植物，漫不经心的回答。

    “我第一次看，还在想，难道这游坦之就只是因为阿紫的貌美所以这么爱她，你说得对，这爱里面还掺杂了成就自我的意义，那要是你，你爱一个人，你会怎么样，是像阿紫一样还是像游坦之一样？”他目光如炬。

    “我啊，都不是，我不会对一个不会回应我的人付出太多感情，阿紫和游坦之都这样。爱是什么呢？爱是霸占是掠夺是纠缠是极致的苦痛和欢愉。我爱他我希望他就在我身边，我没必要一定要以爱人的名义，朋友家人同事等等都可以，这就是我的爱。”

    “哈哈哈，是啊，爱是痛苦和欢愉，是救赎和刑罚。爱情的结局只有相守和相忘。”他有些悲凉无奈的大笑了起来，很奇怪，我不懂他到底在叽叽咕咕什么东西。

    后来我发现，他对我的控制欲与日俱增，几乎要回到两年前那个样子了，我的一举一动必须被他知晓，他时常在我身边，或者阻止我出门，我以前抽烟他也阻止我，只是买些好的烟给我抽，让我抽完烟必须喝一些药膳汤，什么川贝雪梨银耳杏仁的。现在他让我戒烟戒酒，让我少熬夜，我又开始厌烦了，我讨厌被人管辖，我是自由主义者，这么关了我一个多月，到了更热的七月半，我也懒得出门了，在外面一动就一身都是汗黏黏糊糊的，而且外面的饭也没有贺展信做的好吃，他天天换着花样的做饭，我承认他抓住我的胃了，我现在没有他，恐怕都要不知道自己怎么生活了，他像一个万能家政机器人，会做所有的家务会和我谈论我爱看的虚无缥缈的文学作品，他是爱我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好呢？说实话，我有点要沦陷了，人果真是鱼的后代，只要足够的体贴的照顾，就会忘记了这生活的源头是被逼无奈。所有的美好都不可能持续，美好生活如同泡沫，见到阳光就会破裂。

    随着我越来越容易疲惫，本来我以为自己是懒了，但是随着日益增多的恶心呕吐，以及尿频尿急，我怀疑自己可能是怀孕了，用试纸一测，又是两条杠，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可信。而且如果我怀孕了，我要怎么做呢？要告诉贺展信吗？告诉他之后，万一他马上要我和他结婚怎么办，我不想生孩子，我也不想早早进入婚姻坟墓。要不还是自己去把他流掉？就这样决定了，这个周末我就去医院。

    我确实怀孕了，从医生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很难相信，我也是个小孩，怎么可以有个未婚先孕的小孩呢？这孩子已经两个月了，我真不该拖延啊，这下怕是只能做手术了，我当下就预约医生给我做手术，医生却推脱时间，给我预约在了下周二，我再三要求，医生说只有周二有时间。好烦啊，流产也这么麻烦吗？

    我买了一束玫瑰和一盒烟，这烟的名字叫金陵十二钗，我上高中的时候，第一次抽的就是这个，它更多的时候叫银钗，我很喜欢那浅浅的薄荷味，它像唐杍窈，那样清凉的初春末冬的细风。我在公园抽完了整整一盒烟，我抽烟很快的。然后我把一朵玫瑰花瓣慢慢的撕下来，一片片的的吃着，如果有人路过，大概会觉得我是个疯子，一个吃花的烟鬼女疯子，太阳悠悠的滑下地平线，金色的光辉一点点被黑夜吞噬，好荒唐，我肚子里有个孩子。

    回家后，家里静悄悄的黑漆漆的，想必贺展信也出去了，我们两个人都有兼职，自己赚些小钱日常吃喝罢了，还有他父母呢，说起来我又想笑，我们这对家家酒情侣，有个小孩，真的好怪啊。

    进了客厅，我才发现贺展信就坐在那里，表情严肃，桌面上是一张化验报告和两个验孕棒。他知道了啊，看他的表情，应该也是和我一样，想要把孩子打掉，这不由得让我舒了一口气。

    “回来了啊，怎么不开灯”我晃晃悠悠的坐进沙发。

    “你知道了？你想打掉这个孩子？”

    “啊，我知道了，是的啊，本来打算今天打的，结果医生说要下个周才有时间。”

    “哦，别打了，生下来吧”他语气还是没个起伏，平和的像在讨论带回来的玫瑰要放在哪个瓶子一样。

    “啊？什么？你发什么疯？我们俩？生孩子？”我没法理解他在想什么。这个孩子太不是时候了。

    “我三周前知道的，那个时候我买了验孕棒给你测了，你今天去医院，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去检查，没想到你想流产，我就给刘医生发了消息让他拖住你。江浔，你对我狠也就算了，没想到你对这孩子也这么狠。”他脸色阴沉，声色俱厉。

    我冷笑一声，“这孩子没从我肚子里爬出来，就不算生命。你想清楚，我们两人现在才多大，我21，你22岁，我们两个人像两个孩子，没有什么确切的经济来源，连感情也没那么情深义重，这孩子生下来，会毁了我的未来。”

    “还有我啊，我不会让你们母子两人无依无靠啊，你没想过和我结婚吗？我对你不好吗？”他瞠目欲裂，握着我的肩膀摇晃。

    “我们？我们不是说好两年内分手吗？”

    “我对你不好吗？我捂不热你吗？还是说你就那么喜欢蹂躏别人的真心？”他眼眶很红，

    “很好，但是我们两个人不适合。”

    “那好，你说你会答应我三个条件，无条件答应。”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我就该知道他这个人心机深沉，当时草率答应他，失算了，但是我想耍赖，我就是不想生这个孩子。

    “早用完了吧，要求我和别人无瓜葛，要求我每天给你打视频电话，要求我叫你主人和老公，要求我陪你来江城。”我状似天真的说。

    他打开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开着免提，我听见一个清朗阳光的少年声音“表哥，人抓住了，这小子打人可凶了，我几个兄弟都治不住他。”我心里发毛，我感觉有很恐怖的事情要发生了，因为我心痛如绞，很多年前，江浈骑车撞到栏杆骨折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贺展信拿着手机对着我的脸，手机过了一会有了视频内容，我看见一群男孩架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这男孩低着头，很狼狈的样子。身上有很多脚印，衣服也乱糟糟的。

    “啊！”我尖叫了起来，我看了那么一眼，就别过了眼，我弟弟，那是我弟弟，是江浈，“你他妈畜生，我们两个人的事，你牵扯我弟弟，你牵扯一个孩子。”我猛地扑上去，怒不可遏地拽着贺展信给了他一个耳光，“哈哈哈，云楼，听见了吗，你也打出声来。”

    “不！”随着我的叫喊，电光火石间，贺展信捏着我的腰一把把我摁在他身下，把我两只手折在身后，我看见有人拽着我弟弟的头发，给了他一耳光，江浈闷哼一声，江浈，我的阿浈，我痛不欲生，泪流满面。

    “再问一遍，要不要给。。”

    “要，我答应你，我给你生孩子，我求求你，放过我弟弟，别打他，我错了，你打我，你打我，我求求你放过他。”我凄厉的喊着，贺展信笑了笑，对视频那头的少年说：“别打了，把人放回去吧。”

    “表哥真烦人，大晚上的使唤我，我都没怎么动手呢，别忘了给我买那双鞋哈。”

    贺展信挂了电话之后还是压制着我，他舔我的眼睛，他说过我的眼睛生的好，睫毛长长的，眼珠亮亮的，抬眼盯着人的时候，像一只懵懂乖巧的兔子，他细密的胡渣扎着我的皮肤，有点痛，“贺展信，你好卑鄙啊，你没有兄弟姐妹，你就要在我的心上剜一刀？”

    “彼此彼此，那你要不要乖乖听话呢？”

    “你把我的命抓住了，我能不听你的吗？”我还是好痛啊，江浈，我的阿浈，jiejie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被打呢？贺展信的表弟随时都会对我的阿浈不利，我像站在悬崖边，我自己坠落也就算了，如果拉上我的弟弟，我死也没法原谅自己。

    东城一中

    “别打了，我表哥说事成了，哥几个辛苦了，明天我请吃饭。”贺云楼叼着根烟揉着耳机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这小子还挺倔，一声不吭。”贺云楼捏着江浈的脸让他抬头看自己，江浈挣扎了一下，但被几个男生紧紧钳住动弹不得，江浈瞪着他，“有本事打死我。”

    “说不定以后有机会，今天应该是不行，快回去吧江浈。”贺云楼捏捏江浈的腮，感觉手感不错，和视频里那个纤弱的像兔子一样的女孩应该差不多吧，那几个男生一放开江浈，江浈就猛地扑到贺云楼身上，骑着他狠狠地揍，没打几下，就被那几个大惊失色的小喽啰提了起来，“我可没打你，你干嘛打我啊，嗯？”贺云楼委屈巴巴的看着江浈，然后用力挥出一拳打在江浈腹部，江浈还是一声不吭，照样是狠狠地瞪着他，“得了得了，挨打又不叫，好没意思，哥几个还是把这位大学霸送回去吧。”贺云楼记得他表哥说的，这是他嫂子的弟弟，不能真的来真的狠狠地打一顿，那丫头把他表哥迷得五迷三道，之前还绿过表哥，要自己说，就该把那丫头狠狠整一顿，整服了就听话了，心又狠不下去，心里还有坎没过，多别扭啊。不过这两姐弟确实挺像的，都挺硬气的，也都挺好看的，差不多有本少爷一半好看了吧，贺云楼心里暗暗对比，觉得江浈那双丹凤眼比他jiejie的大圆眼更有味道，还挺有意思的，贺云楼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