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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猫猫生产的时间，基本都在半夜。这可能和它们在野外寻求自保的习惯有关。而且在这一时间段也会变得格外粘人，希望最亲近的人留在身边与自己寸步不离。 毛毛的预产期就这几天了，宠物医院的元院长说会好好照顾猫妈的。不过杨戬心里还是有点牵挂，到了周末就会来看看。元院长也挺关照他，留了个值班室的位置让他睡小床。 周六晚上，杨戬给殷郊打微信电话的时间是凌晨1点12分，殷郊当然没回。杨戬就拍了几张照片发了过去。殷郊醒过来差不多是7个多小时后，迷迷糊糊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阵，打开手机，立马浮出杨戬的几条微信消息。 杨戬：[母子平安] 杨戬：[图片][图片][图片] 杨戬：[耶]，还好是周六，我还能看一眼 殷郊：好的，我马上过来。 没想到杨戬还在线，不过一会就回了他：啊？你要来？ 殷郊：[龇牙]/最近逛淘宝，买了点东西。 杨戬：哦，地址还记得吗，我发个定位给你。 殷郊：嗯嗯。 殷郊赶到宠物医院，天气不太好，又有点堵车。他干脆半路下了公交车，提着猫粮猫罐头，淋着雨跑过来。男生本来身体好火气足，淋这点雨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走进宠物医院，一回生二回熟，元院长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像是早已知道了他的来意，抬手一指。楼上。殷郊直接就卖个嘴甜，谢谢院长，院长辛苦了。然后一抬腿横跨三级台阶。很有大马金刀的本钱。 二楼猫字号豪华绝育套餐病房里，除了正在等绝育禁食的，还住着孕妇，产妇。它们之间不会互相传染猫瘟猫传腹，况且医疗资源有限，就住一块了。 殷郊看见杨戬蹲在一个栅笼前，就喊了他一声。杨戬回头看他，皱眉。你是不是走错了？带这么多东西？殷郊笑，不多，不多，这才哪儿到哪儿，后面还有七八个快递没到呢。杨戬啊了一声，盯着殷郊的侧脸看了许久，半天来了一句，你该不会看上它们三个了吧。 殷郊跟杨戬蹲在一起。看着三个圆滚滚的小猫拱着猫妈吃奶。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两只黑的，一只白的。黑的戴着babyblue的丝带，白的戴着blushpink的丝带，加以区分性别。黑色的小猫纯黑的，白色的小猫纯白的，真是一点也不揉杂，一点也不委顺，一丝情面也不讲。殷郊看看猫妈也是一身纯黑的毛色，想想基因的能量确实够强大。三个里面占了两个，个个都挺像。 殷郊看着杨戬，昂，对，我看上了。这不，尽早拿着东西就赶紧过来了。我看人家电视剧里养个猫也要三媒六聘的，裹盐穿鱼求名问吉一样不少。祈求它们多打猎，多抓老鼠。总之挺正式。所以今天一早我醒了就直接来你这。下聘呢。 杨戬看着他，人都傻了。忽然站起来，你认真的？ 殷郊目光迎着他那张严肃的表情。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忍住。忍住。上次杨戬耍他，他这次也要耍回来。但憋笑是一件辛苦活，他扭开头不看杨戬，实际上肚子都憋痛了。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稍微有一点点打飘。对啊，怎么了？不肯？舍不得？ 杨戬不语。 殷郊继续追着他问，不好意思啊杨戬，我说话比较直。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你就跟我说。看你这表情，难道你不会想自己养吧？可是我们宿舍有这个条件吗，到头来还是要被宿管抓到。放到外面的。将来孕妇变成小孕妇，流浪变成小流浪？你不会想这样吧。而他的话被杨戬听了去，像一团海绵吸了水，一点反应、回音也没有。 这个时候，殷郊稍微有点心虚了。他去拉杨戬，直接被躲开了，更慌了。他不是那块会骗人的料，慌不择路就给杨戬透了个底。你也别这样，拉着个脸，还真生气了。不是我自己养。我、我不会。我刚才在来的路上跟我妈说了，她说好哇好哇，正好有个朋友想养猫。人家愿意从东鲁开车过来把它们一家三口都接走，好生照顾。从东鲁到朝歌，140多km。开车走高速要三个小时。很有诚意了，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殷郊站在杨戬面前，直接就被无视了，跟杨戬隔着一座看不见的喜马拉雅山。光是站在那儿就有高原反应。杨戬一言不发地给猫妈的水盆食盆刷碗换水加粮。更糟糕的是，殷郊就站在医院走廊的过道上，满鼻腔都是消毒水和猫猫狗狗的毛发和排泄物的味道。直接加强了他的高原反应。那滋味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度日如年。 过了很久。可能也没多大一会的时间。时间都模糊了。 好吧。杨戬说，好吧。 他蹲在笼子前，愈发消瘦的下巴抵在膝盖上，尖尖的。身体折叠，屈成一个圈。 他说，谢谢你，殷郊。我都明白的。 可是他马上眼圈跟着一红。 有时候，分别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 殷郊顿时松了口气：“我经常问那个阿姨多要点照片……” 杨戬说，殷郊。他看起来好像并不痛苦，而是真的很平静，让人觉得心平气和的。我出发来朝歌那天，爷爷来送我。他在人群的最前面。我辈身为雄鹰必定欲览群山之巅，身为人杰而非沦为庸俗草芥。我当时坐在那辆大巴上，一直以为被看着离去的人内心是最痛苦的，只是如今才想到，原来送别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但分别不一定是坏事。就连中国也是彻底告别了旧时代的制度，才有更多的可能性。要不然农民的孩子永远是农民，铁匠的孩子永远是铁匠，屠户的孩子一辈子还是屠户，我也不可能来到朝歌。破和立都是好事，没错的。殷郊，你能替我把它们都送走，那就拜托你了。 殷郊被杨戬拍了拍肩膀，回头正要报以一个欣慰的笑容，却刚好看见一滴眼泪从那张脸上滑过，转眼不知去向。就这么一滴星辰般一闪而过的眼泪，神不知鬼不觉将杨戬真正的情感传递了。 殷郊这才知道，他又上当了。杨戬当然在心痛。剧痛。只是疼痛像一根普通的人造橡皮圈。根本崩不坏他。殷郊本来也是个心软的人，明知道这是一个深渊，无法用爱和温暖来填补，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奋不顾身地纵身一跳。留声机里播放的恋爱歌曲最后总有一段空白的余音，促成了理想主义的听众致以热烈的掌声。 他伸手摸了摸杨戬的脸，感觉立刻被突起的骨头劈了，有点太瘦了，最近也没好好休息，光睡医院了。眼睛还红着呢？真那么喜欢小猫猫吗？确实是舍不得对吧。哎呀别难过了，有我在呢。既然你这么喜欢的话，我们就留一个好不好。养我家。我铲屎。 朝歌第一中学篮球队队长过于英气卷曲的睫毛剪辑着他的同桌，每看他的一秒都是丝滑的中间帧。他只看到了杨戬棕褐色的瞳仁里是自己的身影。自己的身影也值得殷郊盯这么久吗？ 殷郊对杨戬竖起一根手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来，这里。我喜欢主动的。自己凑过来，来。 就，一个。 亲亲。 换，一个。 猫猫。 说好了，纳猫契三媒六聘。不许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