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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最近掀起了一整风。像地铁经过，轰隆隆的。 下课后，就有人迫不及待地互相交流起来——那个测试，你得了几分？ 原谅殷郊错过了对它感兴趣的时机，他刚才握着焊枪都快睡着了。头控制不住倒向同桌那边，还是同桌着急的声音把他喊醒：“殷郊！殷郊！焊枪冒烟了！” 殷郊的头猛地往前一点。醒了，赶紧把最后的尾巴收拾掉。走了，吃饭去。 杨戬无奈的看着他们做到一半的自动循轨小车被老师收走。心里还是宽慰的，没事，下节课一定能做完。 他们来到食堂，今天有饺子。殷郊和杨戬分别坐下吃饭，面对面。一人一碗饺子，一碟料碗。他们两个口味不重。只需要一些醋、酱油、一丁点蒜泥就能把朴实无华的食堂大锅饭吃成两口子居家双人套餐。 殷郊一边往嘴里塞饺子，一边刷手机。这个时候殷郊才注意到手机里的信息，恋爱测试。铺天盖地的。他们班几乎人人都发了。挤在亲戚旅游的自拍照、母亲晒花养鱼、银行推送的小额贷款广告、游戏战绩截图一大堆信息里，想不注意到都难。 「我和我喜欢的人匹配指数竟然达到了80％，你也来测一测吧～见证你和你喜欢的人有多匹配吧～！啾咪。」 殷郊满脸纠结的点开那个全是粉色的界面。跳出一个罗马风的小天使拿着仙女棒转圈圈。嬉皮笑脸等他加载loading 100％后，魔杖点点，跳出一行：请填上你和你喜欢的人的名字吧！ 殷郊猛地把手机盖在桌子上。 彼时，杨戬正剥着一个橘子，食堂发的。 他闻声抬头：“怎么了？” 殷郊假装给自己顺了顺气：“没怎么。噎到了。” 杨戬哦了一声。脑子里缺根弦似的，把剥好的橘子塞嘴里。嚼嚼嚼。边嚼边问殷郊要不要吃橘子，他给剥，手脏都脏了。问崇应彪要不要吃橘子，他给剥，手脏都脏了。问姬发要不要吃橘子，他给剥，手脏都脏了。 殷郊被他问得心里一烦。一股无名火就像测试界面里的小仙女一样说来就来。绷起足弓，永不知疲觉地转圈圈。把餐盘一推，我吃饱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说完，就走了。 杨戬被他无端发了通火，弄得莫名其妙。吃完橘子，把他俩餐盘收拾走。决定一个下午不理他。 殷郊去了那个天台散心。 他想起那个测试。默默地焦虑着，自作多情地为每一个分数，10分，20分，30分，40分...100分难过。渐渐开始抑郁，心里沉重。 他在想，万一他和真正喜欢的人测出来只得了10分，他该有多难过。万一测出了50分，他该有多不甘。万一他们测出了100分，那又说明什么，他们能一起走下去吗，走一年？还是两年？还是走到毕业？走到结婚？万一走到结婚之前又结不成了怎么办？能说明他们相配100分就有用吗？他堂堂正正的一个男子汉，满怀爱意的真心就被一个ai轻而易举的决定了，解构了，主宰了。那他的真心算什么？还有真心吗？ 殷郊又点开了那个测试页面。开始悄悄难过。 他曾在心里对未来的生活罗列出一份美好的愿望清单。难过的时候就往清单上加一笔。他希望父母能够和好。mama永远开心年轻不老。自己30岁时环游世界。和朋友们一起看恐怖电影。去百老汇打卡一两次音乐剧。学会开卡车。读洛尔迦的诗。去一次欧洲的水下洞xue探险。和恋爱对象去新西兰剪羊毛，剪完就买一条羊毛毯回家。研究风水学问，帮一些香港富豪看房子。结了婚，和对象一起在黑暗的夜晚回味那部由《泰坦尼克号》的两位主演“杰克和rou丝”二搭演出的《革命之路》。探讨什么是艺术，什么是现实。 殷郊有时候emo起来会忘记他的愿望是不是拥有实现的条件。但他是那种永远对这些美好怀着一份热情和憧憬的人，相信万千星辰中也有为他闪耀的一朵玫瑰。他喜欢点的女烟，也是细细的那种，气味很好。像梦一样。 这个时候，天台的门打开。 殷郊赶紧躲起来。 像上一次他和杨戬一样。躲在水泵房后面。 这一次从门口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戬，和另一个女生。 十五六岁的女生扬起的百褶裙很好看。柔软得触景生情。和她的嗓音一样。杨同学，你喜欢什么？ 后面的殷郊不想听下去了。 他抱着耳朵蹲下身，把耳朵捂住。内心在疯狂尖叫，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多听见一个字他就会崩溃。多听见一个字他就会死。这个天台能出现谁，随便什么人，任何人，哪怕是他自己，都不可以出现杨戬。他多希望上天再给自己一双刚才没看见杨戬的眼睛。可是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已经刺痛了他，内心深处留下一个红烫的伤疤。 他赶紧把手中的烟放在地上，双手合十。祈求，他们不要在一起。 不知道殷郊念了多少遍，知道他的肩膀被一只熟悉的手搭住。殷郊抬头一看，是杨戬。懵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杨戬笑了。你吼得那么大声，是个人都听见了。快走吧，下午该上课了。 殷郊吞吞吐吐的。我吼什么了我。你听错了。 杨戬被冤了这一下，也是有点难过的。那就当是我听错了吧。 线索就到这里断了。 下午闻老师上课。又是一如既往地催眠。杀伤力还是那么强。 他们最近忙着篮球队训练，运动会开幕式训练，跑步训练，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日程表上的时间。 殷郊心里装着事，沉甸甸的，很清醒。倒是换了杨戬在他身边困得生不如死。抱着厚厚的历史书，听着听着就把头枕在了书上。 殷郊又一次打开了那个测试界面。随便填了两个名字上去，所有的真相全都被胆怯侵蚀了。 「请填上你和ta的年龄？」 「请填上你和ta的生肖？」 「请填上你和ta的星座？」 「请填上你和ta的生日」 「你最喜欢什么？」 「ta最喜欢什么？」 「你最讨厌什么」 「ta最讨厌什么」 「你和ta的共同爱好」 殷郊就小声悄悄问杨戬。杨戬把头转过去，换了个方向继续睡。他之前没躲过殷郊。嘿。殷郊不信邪。他想起来了，那个女生明显也是来问杨戬测试题上的内容的。怎么了，那个女生就能问，他不能问？他差哪儿了。是不够漂亮还是不够淡泊还是不够温柔还是不会穿百褶裙。他伸手去摇杨戬，想要摇出个答案。 终于，杨戬被他摇起来了，像许愿筒里好不容易被摇出来的大吉，但还是没有完全摇起来。 殷郊问出你喜欢什么的时候，他下意识舔了舔嘴角，像是想起中午吃的饺子，不回答，嘿嘿一笑。殷郊看着他笑，也跟着笑，顺便问下一题。你讨厌什么？杨戬皱了皱眉。好像认真思考起了这道破题。他是真的有讨厌的东西。殷郊也跟着紧张了一下。接着，杨戬说，猴。殷郊想不通，猴？为什么。杨戬电量不足，思维延时3秒。在他老家峨眉山，猴子会打劫路人，会抢苞米，还会对女生动手动脚。所以，他讨厌。 哦，殷郊知道了。但是他没能按下确定。因为这会他填的两个测试的姓名都不是他俩的，为了避免结果会不会因为这一点产生差错，所以殷郊做到最后一题，就毅然决然退了出去。不能不说是一种英明吧。 晚上他一个人钻被窝里，第三次打开那道测试题。也是偷偷的，等崇应彪睡着了以后，他才按下确认键。名字当然填的是他自己的名字，还有杨戬的名字。 白天他把每一题的答案都滚瓜烂熟地背了一遍，直到现在，按下确认键，小仙女又在界面上跳着芭蕾，转圈圈。他神情恍惚地看着那个结果—— 「恭喜你们，配对分数是100％，继续为爱加油努力吧～」 殷郊抓着被子，满腹心事也纺成线，一起藏在被子底下。又有点焦虑的苗头，还很愤怒。他对这个结果束手无策，疯狂思考他该拿这么分数怎么办。是划进未来的愿景里呢，还是愤怒地扔进垃圾堆呢？ 直到殷郊发现这个测试是个恶搞游戏，做完以后会自动转发朋友圈。他这才豁然开朗，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它最近能在学校里火起来的原因。 殷郊趁半夜三更没人点赞赶紧把朋友圈删了，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妈的，就一道破题，他还真的信了。信以为真。以为要跟杨戬在一起了。成为他美好清单里的那一项。杨戬那个家伙脑子里缺根弦，他脑子里也缺根弦。这个世界全都因为缺根弦才他妈的这么精彩。草。谁稀罕。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