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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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出生于一个微凉的夜晚,生母在去往徐州省亲的途中将她生在了荒郊古庙。她的生父是位身手矫健的猎户,为了给妻子滋补身体,连夜出去抓了野鸡回来。 等生父高兴的赶回古庙,见到的却是被一只鼠诡啃吃掉半截身体的妻子和躺在血泊襁褓中的苏禾。 他赤红着眼将抓来的野鸡扔向了鼠诡,随即上前捞起鼠诡脚边沾血的襁褓,抱着苏禾逃出了古庙。 隔天天亮,经过的商队发现了生父残缺不全的尸体躺坐在官道旁的树下,他的身上遍布了鼠诡的咬痕,半边血rou被啃咬的剩下森森白骨。唯独他怀中紧紧护着的婴儿在染血的襁褓中安然香甜的熟睡着。 明哲保身,没人敢去可怜一个被诡异杀死的尸体,活下的婴儿更是灾星、孽种,路过的人远远见此皆道了声晦气,随即匆匆离去,唯恐避之不及。 徐州有位姓苏的官老爷同发妻礼佛回来,听到马车外仆从的惊呼,他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随即下到了马车外,不论仆从如何阻拦、劝说,依然固执的走到那颗树下,顾不及被鲜血沾上的衣袍,弯身将襁褓中安睡的婴儿抱了回去。 “老爷,这婴儿许是那吃人的诡放在这的诱饵,怕会给人引来灾祸的!即便不是,那也是连阴曹地府都不敢收的灾星呀!” “荒谬,这世间何来的灾星?不过是诡异横行,人心畏怯罢了。这婴儿是因其生父拼死护着才能安然活下来,与其说是灾星,哈哈......在本老爷看来这可是福星啊!” 苏府这位官老爷高兴的大笑几声,回到马车里,将怀中抱着的襁褓婴儿小心翼翼地交给了随行的发妻,叹息道“夫人啊,要我去学那些来往路人那般枉顾一个婴儿的死活,将之避如蛇蝎,为夫这心难安啊!” 这位书香世族出生的苏夫人温婉一笑,将手搭在苏老爷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柔声细语道“老爷只要无愧于心便好。以我看来,许是菩萨看你我尚无一子女,便将这婴儿送了过来,我们将其收养也是一桩喜事。” “夫人贤德,孝忠感激不尽。” 苏老爷双手合于胸前,装腔作势地朝自家夫人躬身作揖,惹得苏夫人忍俊不禁,掩嘴一阵轻笑。 苏老爷随后喜笑颜开地低头逗弄起了襁褓中咯咯直笑的婴儿,笑得眉飞色舞。 “以后你便是我苏家的子女了!” 苏禾自此成了徐州府尹苏文昌的长女,苏老爷及其发妻夫人更是待她如亲子,从未介怀过所谓‘灾星’的出生。然而随着苏禾的年岁渐长,苏禾异于常人之处也跟着显现了出来,不过一个三岁女童,却拥有成年壮汉都难以企及的虎象之力。旁人皆将她视为怪物畏怯,看她如看诡异,避之不及。 但苏老爷却言她这身怪力是上天予以她的恩赐,至于是福是祸、为善还是为恶,一切皆在她的心中。 年幼的苏禾只懵懂的点点头,尚未理解苏老爷话中的寓意。 在苏禾三岁这年苏夫人有了身孕,苏老爷听闻喜讯后喜不自禁地举起小苏禾亲了几口脸蛋,连声道着苏禾不愧是他苏文昌,他苏家的福星! 小苏禾跟着爹爹一块儿笑了起来,她的心中很是开心、自得。 翌年初秋,弟弟呱呱落地在了苏家,是个吵闹的小家伙,小苏禾陪苏老爷等在厢房外,听他在里头哭得哇哇作响。 产婆出来连声道喜,苏老爷大笑几声,着急忙慌的跨进屋内来到床边,轻揽住夫人虚软、疲累的身子,二人低头望着怀中襁褓的赤子,不禁相视而笑,低语温存着。 小苏禾紧跟苏老爷身后跑进来,她趴在床边努力地踮起小脚尖“弟弟!弟弟!福儿也要看弟弟!” 苏老爷闻言将小苏禾抱上了床,笑呵呵地说道“来来,快给福儿看看。这可是我们福儿带来的弟弟!” 小苏禾迫不及待的往苏夫人怀中看去,忍不住好奇地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襁褓里安睡的婴儿小小红红的,她伸出小手想要戳戳那皱巴巴的脸蛋,但又放了下来。 弟弟跟汤圆一样小小嫩嫩的,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弟弟戳坏了怎么办?! “孝忠,可有为麟儿想好了名字?”苏夫人温柔地轻抚小苏禾的圆圆脑袋,询问苏老爷的语气温婉而柔和。 “自然。”苏老爷抬手抚过胡须,满面春风地笑道“为夫日思夜想许久,终觉得‘云霄’二字最是满意,取自青莲居士的‘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夫人以为如何?” 苏夫人欣喜的点点头,显然也很是满意。 小苏禾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只知爹娘是在谈论弟弟的名字,便孩童心性的跟着嚷嚷起来“福儿也要!福儿也要给弟弟想名字!” 苏夫人莞尔一笑,言语中满是对苏禾的溺爱和温柔“好好,那弟弟的乳名便交给我们福儿想了。” 小苏禾开心的点着小脑袋应下,紧接着却皱起小脸想了好久,她识得字不多,爹爹前阵子也才教了她如何写自己的名字.......啊,有啦! 她灵动的小眼睛一亮,笑脸盈盈地说着“弟弟是福儿带来的,那福儿就把自己的名字给弟弟好啦!” “禾吗.......”苏老爷沉吟片刻,跟着欢喜的笑道“既然福儿有意,不如取一个秀字。” “苏秀,秀儿.......这可是福儿为秀儿取的名字。我们秀儿一定也很喜欢jiejie赠的名字吧!”苏夫人低头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孩儿轻语,娴静秀美的蛾眉间不禁染上了喜意。 小苏禾更是吧唧一口亲了亲弟弟皱巴巴的红脸蛋,开心的喃喃“秀儿,秀儿是苏禾的,苏禾以后会保护秀儿哦!” 此时苏禾已四岁,苏家喜得麟子,取名云霄。 弟弟苏秀自幼便是个爱哭鬼,常常跟在苏禾的身后,小手捏着她的衣角哭鼻子,但凡自己摔了一跤,就立马涨红了奶呼呼的小脸,那双宝珠一样亮晶晶的黑眼睛跟着泛起了泪水,扁着嘴哭哭啼啼地朝苏禾张开了玉藕般圆润又白嫩的小手臂“呜呜.......痛呜......姐、jiejie抱抱........秀儿要呜、嗝.......要jiejie抱抱~” 苏禾每每见此,就心疼的不得了,连忙上前抱起弟弟坐到了一旁的石阶上,仔细检查是否有磕伤的地方。 在苏禾的心里,弟弟白白嫩嫩的,平时光是一点磕碰便有了红印子,就跟前院那只花猫生下来的小奶猫儿一般脆弱、柔软,让她忍不住处处护着,唯恐再伤到了。 好在近日天气渐凉,苏夫人给弟弟多添了几件厚实衣物,除了掌心擦破了少许,便没有什么大碍。 苏禾学着以往娘亲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对着弟弟娇嫩的小掌心吹风,引起的痒意减缓了几丝疼痛,惹得这小家伙泛红的小眼睛里打转着泪水又是哭又是笑的。 “啊!jiejie,jiejie.......蜻蜓!要蜻蜓!” 很快赤子心性的小家伙就忘了手上的疼痛,仰起小脸满脸雀跃的朝院子里盘旋的几只蜻蜓伸出小手抓去,见他这欢喜的样子,想来刚才之所以摔倒便是为了扑这些蜻蜓去的。 “嘘~秀儿,看jiejie的。” 苏禾悄悄地轻语几声,盯准一只栖息在塘边水草上的蜻蜓,垫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弟弟秀儿在后面用两只小手紧紧的捂住嘴巴,睁大了眼睛,跟随着苏禾的身影紧张又期待的望去。 蜻蜓停在水草间,晶莹剔透的翅膀微微的颤动着,苏禾瞅准时机快走几步,迅速伸手朝那蜻蜓扑去——她抓住了蜻蜓! 但掌心蜻蜓活生生的触感却让她怔住了,苏禾缓缓地打开握紧的手指,低头看向了掌心已经奄奄一息的蜻蜓,那两对破碎的翅膀依然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彩的光泽,却也失去了活力。 这刹那,苏禾意识到生命在她的手中是如此的脆弱。 “jiejie!jiejie,蜻蜓呢?秀儿要看蜻蜓!” 秀儿欢快地小跑了过来,望向苏禾的小眼睛亮亮的。 苏禾有些心虚的,连忙将手中的蜻蜓藏到了身后,她望着不过年仅三岁的弟弟,弱小的就跟她手中破碎的蜻蜓一般,或许随时就会死去....... 苏禾鼻子一酸,忍不住蹲下身将年幼的弟弟搂进了怀中,她闻着弟弟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喃喃着对弟弟说过最多的承诺“秀儿.......jiejie一定会保护好秀儿的,一定!” 随着苏禾渐渐明白事理后,她知道了这个世界诡异横行的残酷,也懂得了旁人及府中奴仆为何惧她畏她。 爹娘、弟弟,还有所有人都不过是蝼蚁罢了,轻易便能被那些诡异撕碎、吞吃掉。 即便是尚且年幼的她,想要杀死他们,就如手中无心捏碎的蜻蜓这般,轻而易举。 ....... “jiejie?” 弟弟奶声奶气的呼唤唤回了苏禾恍惚的神志,她抬手揉了揉秀儿圆圆的小脑袋,柔声说道“蜻蜓的爹爹娘亲还在等它回家呢,我们就不抓它了。jiejie给秀儿做一个蜻蜓好不好?” 弟弟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好奇的问道“蜻蜓也有jiejie吗?” 苏禾闻言,不禁笑道“当然,蜻蜓也跟我们秀儿一样,有爹爹、娘亲还有jiejie,或许也有弟弟meimei。” 弟弟有些慌乱了,连忙扯着苏禾的衣角,摇头说道“那、那我们就不抓它了。” “好,那jiejie给秀儿做一只。” 苏禾将手中那只残败的蜻蜓放到了水草边,看着它挣扎的颤动着翅膀,最后稳稳的立在了水草上,苏禾才牵起弟弟的手回去了。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进窗棂内,斑驳的光影落在屋内的地上。苏夫人侧躺在床榻上搂着身旁安然熟睡的小苏秀,搭着的手轻轻拍抚着秀儿的胸口。她温柔的视线落在桌前摆弄竹叶的苏禾身上,好奇地笑问“福儿,不过来睡吗?是在做什么?” “娘亲,我不困。” 苏禾忍着困意摇了摇头,对照着从苏老爷书房寻来的书籍内容,耐心的研究起桌上拾来的竹叶,神色坚定的说道“我答应了秀儿,要给他做一只蜻蜓的。” 她曾见过府中的管家给他的孙女做过一只竹编蜻蜓,苏禾本想去请教,但是想到管家或许也忌惮她是‘灾星’,也便没有去叨扰了。 苏夫人莞尔一笑,柔声嘱咐道“竹叶易割手,小心别伤到了。” “嗯嗯,我晓得了。” 苏禾困倦的点着脑袋,随着一遍遍的尝试着竹叶的编法,手中的蜻蜓也渐渐有了雏形,尽管看着有些粗糙和奇怪,但是在窗棂透进的阳光下,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她抬头迷糊地望了眼床榻上假寐的苏夫人,和其怀里拽着娘亲一缕头发熟睡的弟弟,终于也扛不住困意的走过去,蹭掉小鞋子,晕晕乎乎的爬上床榻,倚靠着弟弟睡了过去。 她的手搭在弟弟的小肚子上,手中仍紧紧抓着那只已经编好的竹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