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润门文学 - 言情小说 - 御宅在线阅读 - 第115章 无指

第115章 无指

    面前火光熊熊,背后雪花飘飘,兰生让人喊两声刁姑娘而笑盈盈,这外号挺不赖。

    “刁,总比断指好。”说话要少而精辟,尤其对着非常人。话多,不经意就暴露自己饿弱点。

    三个让兰生说闷了俩。

    打铁的汉子叮叮当当,话也脆落,“刁了,也未必保得全手指头。”

    兰生更干脆,“明白,所以来请教。”

    “我们与姑娘非亲非故,为何教你?”打铁汉不容情,炉火旺刀片红,汗流浃背,心中冰封。

    “因为要替你们自己出口恶气,凭什么有人说不行就不行,一身本事却躲在这里渡余生,不是穷吃穷穿,而是穷心。”兰生双眼眯得刻薄,双唇抿得刁俏。

    当——余音砸草顶,无果掏掏耳朵,苦脸不动。

    这小子讨喜啊,总是恰到好处能配合自己。再看另一旁柳少侠,啥fǎn yīng 也没有,一本正经。兰生处与前热后冷左甜右苦的漩涡中,等对面的铁汉愤怒。

    “虽不知姑娘哪儿来的胆量,看起来不似我们穷,更不似我们无用,是心里装大事的人。可我们这些人不过讨口饭吃罢了,技不如人就得老实呆着。祝姑娘旗开得胜,宅造起,十指在。我们跟着开开眼。走好,不送。”看不出愤怒,只是坚决赶人 。

    柳夏抱拳,“这位老兄——”

    兰生冷笑打断他,“借你们吉言。这房子我一定会造起来,手指也一根不想少。我若度了天杀的白羊祭,你们也该想想为何连个女人都不如。各位jì xù ,混吃等死。”傲气别用来发酵,要用来做实事。

    兰生转身就走,无果紧跟。柳夏看着有些怔忡的三人,拱手也追去了。

    削木和制陶的两人各倚门框,望着雪中那道身影,纤如细草,仿佛一口气能吹飞消失。但她倔傲的神情十分令人难忘。最后几句话更是砸得他们心头流血,旧患复发。

    “铁哥,难道我们真混吃等死啊?”削木人道。

    打铁汉子一锤锤敲得急重,“不想跟我混。那就跟她混去。别在我面前等死。”

    削木人嘿嘿笑两声。坐huí qù 接着做木盆,“我要是早认识铁哥,也不至于少俩手指头。不跟着你,跟着谁?”又对还立在门前的年轻人道,“土弟弟,回来回来,好几年没祭白羊,别人忘了那滋味,咱可不能忘,不是凭一鼓作气就能duì fù 的。”

    年轻人叹气,“别的还好说,还没嫁人的姑娘少了手指多难看。铁哥,咱一点不能帮么?”

    “等她手指头掉下来,咱帮她捡起来,让她今后明白做事可不只凭一口气。咱们几个谁当初不是意气风发,谁又不是心比天高?到头来呢?”

    制陶青年讷讷说声是啊,也回来干活。翅膀折断太久,不知道怎么飞了,还是简单点吧,管一日三餐温饱就好。

    柳夏却觉得兰生太冲,“专挑别人的痛处说,你以为他们会因此帮忙吗?”

    “不能容忍别人踩自己的痛处,心里不平,又还恐惧。曾经挑战过长风造,如今不在那行,反而唯命是从,看到我就同长风造的人看到我,神情没两样。他们能帮我什么?我现在什么都缺,就不缺拖后腿的。”失望!算了!没出息的人,是她不屑要!

    柳夏说不出话来,半晌后笑了,为兰生合上车帘,拍马走人。

    回到家中,柳夏直接让南月涯派人请走了。他如今不但是圣女身边的天才剑客,还是南月涯很欣赏的晚辈。听有花说,柳夏是府里的大红人,而最会喊哥哥的南月萍跟他也套近乎,好象有点那意思。

    不过,这些话兰生随听听,南月萍对哪位俊彦不套近乎呢?享受被他们宠爱她的虚荣心而已,好象只要她想,男人争当她的花下鬼。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柳夏擎天寨二当家的身份,且让她的冉哥哥赛哥哥虎视眈眈要缉拿归案,她是否还能甜甜喊哥。

    兰生和无果进了院门,惊见台阶下一长条黑乎乎的大包裹,差点踩上去。

    “什么东西?”兰生急忙跳过,回头吓瞪。

    有花从屋里走出来,啧啧道,“什么眼神?东西和人都分不清楚。外院咱们的贵客来访,本来在屋里躺着等你,谁让她对我胡说八道,我就给扔在院子里了,给她盖两床厚被子,冻不死。”

    被子里伸出一颗秀气的头来,抽抽鼻子道,“说你长得好,脸蛋水嫩,能不能让我摸摸而已。切,我眼光高着呢,夸你是看得起你。”

    兰生蹙眉挑眉飞眉,好笑看着流光,不论她那点“大气”的喜好,“大当家找我何事?”

    “抬我进屋,我才告诉你。”流光哼一声。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对我胡说八道,就不止扔院子里这么简单了,我让你再也看不到圣女。”鸦场一无所获,而没有造匠,她就算能设计出高楼大厦,又有何用?所以,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想还让人口头占便宜。

    流光已知兰生和圣女大人魔神之别,呐言不敢。

    兰生进里屋脱了雪袍,再入堂屋,见抬流光进来的除了无果,还有沫三。虽然奇怪,她却不问,接了有花递来的热汤,小口饮着,同时给有花一个眼色。

    有花收到,对流光道,“有事说事,谁也没闲功夫。”

    流光哼哼,“我……”

    “大声点,你是冬天的蚊子么?有气无力的。”有花嗤笑。

    “娘的,我签!”本来说话lì qì 很大,这不因为心里有怨念嘛。

    那群不给她争气的臭小子,不但受了兰生的恩惠。妈蛋得花光了兰生给的银子,还好意思上吐下泻,弄到要找大夫,害得她上门求人,不得不答应签契。那契,听上去还好,可她怎么都觉得是卖身契。一签,万劫不复。但圣女不舒服,她也不好把自己那摊烂家底兜出来。至于她那位义兄,让他知道她允许xiōng dì 们打劫银号。哪怕没成事。他会比都军司还狠,再一个不gāo xìng撂挑子,那她可惨了。要知道,她zhè gè 大当家jiù shì 摆好看的。在xiōng dì 们面前豪气干云。其实一转身都听柳夏。这么着。大家才有饭吃,擎天才能jì xù 。

    和沫三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发现竟没别的人可帮他们。只有南月大小姐了。

    沫三说,大小姐不仅提前知会他们有埋伏的消息,老四他们能险逃过杀头的罪,也是亏了大小姐的主意。而他们没签契,大小姐还是帮了忙,找人作保,给了xiōng dì 们暂安顿的银子和住处。如果他们同意大小姐之前的条件,再借诊金,肯定能成。

    于是,流光来了。别看她平时不管大事,但这次能跟她出来的xiōng dì ,都是她家人,三代传下。哪怕要她nǎo dài 换xiōng dì 们的命,她也不会犹豫。

    沫三把褐老四他们要请大夫的事说了,求兰生借些银子出来。

    兰生吹着烫,沉眸喝汤,一眼不瞧流光,也一字不说。

    “我真得签。”再说一遍,流光怕兰生改了主意,“再加一张我的卖身契,这辈子给大小姐做牛做马。”

    沫三惊,“大当家!”

    汤喝完了,兰生吩咐有花,“这事你帮着办,诊金药费,到底用多少银子,给我报个帐。”

    有花撇嘴,“多管闲事。”说归说,对沫三道声走吧。

    兰生看两人出去,瞥向流光,却见她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就照原来我写的那张签,你的卖身契我不要。”拿纸捉笔,刷刷刷。

    流光不禁问,“有这么好的事?不会是你之前的条件里已藏了不可告人的陷阱?”

    兰生写完才回答,“你想听实话?”吹吹干,垫了本书,连同红泥送到流光面前,“按手印。”

    流光想说自己不识字,但心里莫名信眼前女子,盖上手印,“当然要听实话。”

    “一,你不够聪明。二,你不够有lì qì 。三,你是女子,却是女汉子。”兰生把契收好,“我知道你听不明白,这么说吧,jiù shì 你对我没用。牛啊马啊,要喂饲料,万一出什么事,还得负责养到老死,别说找配偶生孩子之类的大堆琐事。不如租来,好聚好散。”腿已太沉,得卸重,而不是加重。

    啊?嫌她累赘?流光不fú qì ,“那你还签我一寨人?”

    “需要他们干活的时候,你让我调派。但干活之外,那寨人还是你寨人,对自己行为负责,跟我没半文钱关系。”是雇佣合同,“而且,你签卖身契容易,我给你找相公很难。”

    流光噎到。

    不管流光噎没噎,兰生让无果把人抬huí qù ,自己到里屋睡觉去。从腊月十八到腊月十九,尽量想一切如常得忙碌。大清早起来会常沫奔鸦场,流光改了主意签给她一批劳动力,但她突然心力交瘁,再不想动脑子了。就好像昨日那场风暴,今日才卷到自己,手脚束缚挣扎不出。明明她那时非常冷静,此时竟慌张起来,除了睡觉,没有别的法子不去想。

    六皇子,死了好,还是活着好?——

    刚到家,累得不行。说实在的,聆子在腰快断,反复发作,睡觉都不能翻身的情况下,至今一更没断过,全凭亲们一直鼓励支持着,不然真坚持不下去。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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