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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可能她也没想出门。她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侍从,吩咐道:“你们下去吧,不要让人来打搅。” 白衣侍从弯腰拜道:“是。” 张宁见窗户底下摆着一张案,上面放着棋盘等物,案边的地板上放着两个蒲团,便走过去随意坐在地上。住在楼阁上有个好处,便是可以席地而坐,盘腿或跪坐都行,而不必在意地气阴湿。 “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只有我才是你能够信任的人?”姚姬的目光注视在他的身上,“你对于谦仁至义尽了,如今又如何?” “是。”张宁突然有点颓然,“只有您才永远不是我的敌人,或得意时,或危及时,抑或走投无路时……” 姚姬走过来,在他的对面跪坐。她不像张宁有时候很不注意姿态,在地上的蒲团上跪坐的样子也同样有着得体端庄的气质,如同她住的地方,没有邋遢乱糟糟的时候。 她缓下语气来,好言道:“腿上还疼吗?”张宁答道:“时不时发作,阵痛。” 姚姬的目光如一双手一般在他脸上扫过:“你看起来很不好……与我下盘棋,往开阔的地方想。” 张宁一看棋盘便觉有些烦躁,围棋确实不是那么简单,棋子太多了费心。他说道:“那下五子棋罢,我教你,简单得很。” 果然姚姬一学就会,这是种很快餐的游戏,适合现代人打发零碎的时间,但在如今明朝生活节奏缓慢的时代算不上好的东西。 姚姬很快就分心了,简单的棋法无法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她一面用白葱一般的手指拈起棋子随手落下,一面说:“据说于谦收了汉王降军三万多人,很得军心。咱们现在就像赌钱一样,拿永定营做本钱,看能不能赚到降军三万;若是舍不得本钱,利自然是得不到了。” 她说得似乎有点道理,不过在张宁看来远不止这些因素,巩固江西统治带来的资源、人心,以及战略纵深等难以简单衡量。他忍不住说道:“您好像很看得开一般……咱们输不起任何一场战争的。而且机会只有一次,绝无光武帝几番重整旗鼓的时机。” 姚姬看着他微笑道:“我要的东西已经有过了,所以没什么想不开的。” “您要什么东西?”张宁不禁问道。 姚姬回顾明镜的宫室,又指着门外烟雨中的亭台楼阁,柔声说道:“你说过要打下大大的疆土,给我住宽敞的宫殿,如今不是已经得到,我还有什么想要的?人如花开花谢,曾有过便不必遗憾了。” “唉……”张宁叹了一声,心下有些动容,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不知怎么回事,今天自己仿佛额外脆弱低落,难道是雨天的缘故? 二人面对着沉默了一阵,姚姬又问:“瞧你这样子……若是于谦没出事,江西的永定营和降军加起来也打不过从南京来的宣府大同兵?” “比较困难。”张宁道,“其实咱们从来都没占过优势,以前有很大的原因是上天眷顾。这回宣德皇帝坐镇南京,进攻江西的统帅极可能是英国公张辅,且不论军力差距,就是张辅此人亦非等闲之辈,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觉得姚姬应该是内在很强大的女子,所以也不必捡好话说,把心里的牢sao一股脑儿抖了出来,“万一丢了江西,让北军重兵到了湖广西面的长江南岸,这里便是四战之地,八面受敌。到时候要想进取,哪边都使不出全力来。困守此地又无险可守,纵我有六百年后的见闻,也难逆天改命了……或许大势终非一介凡人能影响的,只是江海中的一阵小小风浪罢了。若是咱们败了,最后应该如何收场?” 姚姬的眼里闪过一丝郁色,随即又劝道:“你怎总往坏处想?” 张宁想起自己几年来从未懈怠的努力,以及常常怀有的野心,不禁说道:“真是有点不甘心。”这种心情,因为自己是来自后世的在明朝一下子就有种独特的优越感来,加上又发现是皇子,更是觉得能改变世界为所欲为般的猖狂心理,哪里愿意接受被抹灭的命运? 姚姬看了一眼墙边放着的古筝,说道:“你不是要静静心?我给你弹首曲子罢。”她说罢起身抱起筝过来放在案上,将几副黄金珠玉雕琢的指套戴上,随手拨弦,便是一串十分协调的音律。她的造诣似乎已达到了一种境界,不必琴谱也不用曲子,随着心情就能演奏一种情绪。 张宁用心地聆听着,在叮咚的琴声中,他听到姚姬轻轻说道:“你可以靠近一点。” 他便坐到了姚姬的身边,耳边听着好听的声音,又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渐渐地好像就忘记了烦恼。他忍不住欣赏姚姬这种优雅的姿态气质和温柔的动作,她身上美妙的线条,耸立的胸部柔美的腰肢以及跪坐着绷紧的裙腰。 他轻松下来了,有点疲倦,便侧身躺下把头靠在她的腿上,自然而然地好像这是理所当然正大光明的事,丝毫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姚姬也没有任何抗拒,依旧拨着琴弦,偶然间,她低下头悄悄说道:“至始至终,只有我才是你可以信任依赖的人,你明白吗?” 张宁一时不知她为何重复这样一句意思差不多的话,在这样的气氛中却觉得好像是一句咒语,无法思考、径直接受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雨(2) 阴雨天的夜晚来得额外早,刚过酉时不太久,天色便渐渐昏暗,楚王宫中的宫灯陆续点亮。宫灯发出的黄光在雨幕中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飘在空中的雨点被灯光一照,在夜色中亮晶晶的格外醒目。 建文皇帝住的中正殿静悄悄的,这个时节不逢年过年,又好像没什么值得喜庆的事,于是没有歌舞没有宴席。实际上南宫一向都显得有点冷清。 马皇后在这种时候更是无事可做,她已经多年不侍寝,而此时天气冷飕飕的睡觉又太早。她的情绪便发泄到了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身上,这个小姑娘正是太子朱文奎的独女朱南平。 “你要记住,姚姬和朱文表一对狗母子与咱们家有血海深仇,他们是你的杀父仇人!”马皇后咬牙切齿地向沉默的小女孩灌输着仇恨。至于称呼别人为狗母子这样肆无忌惮的谩骂,她已经毫无忌讳。 朱南平垂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听着,也没有动作,像个木头人一样。她实在不太像皇室贵胄,这么贵的出身很少有像她这么内向寡言的人,身上更没有公主郡主的任性骄横,反而像个出气筒一样。可能是她这个所谓的郡主自打生下来,实在就没过多少娇生惯养的好日子,经历太过坎坷。 她在几岁的时候甚至运气不好遭遇了一场火灾,险些没被烧死。活下来后右眼也差点瞎了,治好后那个眼睛的视力就不太好,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幸好还有一只眼睛能看清东西。稍长大后,她慢慢觉悟过来,最要紧的不是眼睛看不清东西,而是眼圈周围留下的丑陋疤痕,让她十分自卑,觉得比普通的女子还不如,女子天生的容貌都毁了。 朱南平几乎不出门,出门也遮着脸。但在宫里头特别是在长辈面前拿块布遮着脸显然不行,所以她此时站的角度也很有点心思,右脸背着灯架的方向,阴影稍微让右眼不那么显眼,心里便能安心一点。 马皇后正继续说着自己的话,她伤心地擦了一下眼泪,“你父亲已经被害死了,现在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说话你究竟在听没有?!” 朱南平小声道:“在听。” 马皇后又道:“姚姬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