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润门文学 - 其他小说 - 妖刀记(1-44卷全)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蹙眉道:

    “东海七大派中,青锋、赤炼、流影城三家,将重心放在铸炼事业的拓展上,由来已有十数年,它们结交官商绿林,周旋于朝野,只怕比关心江湖事要多得多。今年的三府竞锋大会迫在眉睫,据说镇东将军府那厢动作频频,横疏影是个锱铢算计的性子,流影城当以锋会为先,未必肯淌浑水。”

    妖刀乱世,苍生无不受害!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谈剑笏一愣,直是不可思议。

    “代掌门的意思,是横二总管有意隐瞒?”

    “她给我的信里,对那耿性少年只字未提,也刻意回避了万劫妖刀之事。”许缁衣沉吟:“由此推断,流影城并无涉入的打算。琴魔前辈目前下落不明,家师短期之内又无法与外界接触,那少年若能独对万劫、天裂两柄妖刀,其中定然含有对抗妖刀的重大关键。

    “换言之,他是一枚决计不能放过的棋子。”

    眼见许缁衣、谈剑笏都已开不了这个口,万不得已,沐云色本想跳将出来,一肩担下讨人的责任;此刻听鹿别驾之言,却不禁脸色大变,再难保持冷静:“老杂毛!你净胡说些什么?”

    鹿别驾冷笑:“沐四侠若然不信,尽管去问横二总管。”

    沐云色猛然转头,横疏影微一颔首,轻叹道:“沐四侠请节哀。当夜染二掌院投奔敝城时,魏老前辈已不幸仙逝。妾身命人以棺木贮装遗体,并多盛入香料防腐,日前派出快马上龙庭山,请韩宫主派人前来迎灵。”轻轻击掌,何煦唤人抬来一具乌檀棺廓,用料作工均极是名贵,非同一般。

    沐云色扶案起身,用颤抖的双手推开棺盖,蓦地一阵天旋地转,双膝骤软,“噗通”跪地,抓着棺缘嚎啕大哭,哭声宛若兽嚎,仿佛撕心裂肺一般,闻者无不凄恻。横疏影心想:“琴魔半生孤傲,脾气怪异,看来却是极受弟子爱戴。百年之后,尚有传人能为他这般伤心难过,哭欲断肠。”

    沐云色浑身剧烈颤抖,双手指节揪得青白,忽闻“喀喇”两声,棺廓竟被硬生生掰下两块。碎裂的木片将手掌心刺得鲜血直流,沐云色却恍若不觉;眼泪流尽后,又是一阵呕血般的嘶声干嚎,更频频顿首捶地,额际、手掌迸出鲜血,地上棺缘俱都染出一片殷红。

    众人被他的哀痛情状所慑,全都呆立不动,竟无一人敢上前劝解。

    沐云色大哭不止,忽然张口“呕”的一声,仰天喷出一蓬血箭,点点殷红如蕈雾撒落,溅得他一头一脸!总算谈剑笏及时回神,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右手轻拍他的背门几处大xue,抑制走乱的体内气血;左掌运动元功,抵住沐云色腰眼,渡入一股绵和淳正的内息。

    沐云色眼前一黑,本将晕厥,得他浑厚的内力之助,苍白的脸上浮现红晕,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谈剑笏挥开,转头质问染红霞:“我……我师傅是怎么死的?他死之时,是……是你在他老人家身边?”

    染红霞身子一颤,本能便想摇头,许缁衣却轻轻捏紧她的裙腰,口唇微微歙动。她迟疑片刻,点头道:“是……是我。”便将当日被万劫追杀、途中巧遇魏无音及赤眼妖刀一事,扼要说了一遍。许缁衣有意借此辟谣,并未插口;染红霞说到坠入红螺峪时,便三言两语模糊带过,见大师姊满意点头,这才闭唇收声,不再言语。

    鹿别驾露出一脸悲悯,啧啧摇头:“好惨哪!死在自己的徒儿手里,果真是苍天不仁。”谈剑笏怒目而视:“鹿真人!你是吃斋修道的,何必这般挖苦人!”鹿别驾冷笑不止。

    沐云色双肩颤抖、髻散发摇,惨白的面色浮现病态的彤艳,仿佛下一刻便要倒地断气,呕血身亡。“鹿别驾……”他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若非是你,我师傅又怎会受我三师兄暗算?若非是你,我三师兄又怎会木橛入腹,非死不可?你有种干下这些事,怎不知要……”

    “……杀人偿命!”

    语声乍落,颀长的身形拔地倏起,双掌一推,猛然轰向鹿别驾!

    谁也料不到内伤沉重、腰腿受创的青年公子,竟有余力向天门副掌教发动攻击,动作之快、掌势之迅疾,连近在咫尺间的谈剑笏、许缁衣等也不及反应。但或许是伤心过度,疲病交煎之下,首当其冲的鹿别驾并非难以抵挡--

    他见这掌来势虽快,却不带丝毫破空声响,显是沐云色重伤无力,那一跃而起的动作已耗尽了他所剩不多的内息,掌势轻飘飘的无甚威力,不由得一声冷笑,左掌曲成鹰爪转出袍袖,暗提十成元功,打算在掌爪相接的瞬间,发劲震死这头不自量力的半死愚畜!

    谈剑笏看出他的用心,明知来不及,还是拼命想扑过去阻止,忽然间福至心灵,脑海中闪过一念。

    --欲解不共戴天之仇,唯有百死无悔之招。

    琴魔师徒在生死一瞬的当儿,极可能做了同样的判断。上一次魏无音低头示弱的结果,几乎将手持幽凝妖刀的鹿彦清劈成两半,令灵官殿大战的胜负形势于眨眼之间逆转。那……沐云色呢?

    “鹿真人,快避开!”谈剑笏不顾一切地大喝:

    “他使的不是普通的掌功……是“不堪闻剑”!”

    第二十五折焰折虎翼,雷轨天行

    强如魏无音也毙命于此招之下,鹿别驾避无可避,吓得魂飞魄散:

    “吾命休矣!”

    总算鹿别驾也是名门大派的宗师级人物,千钧一发之际,左臂“喀喇!”声如爆栗,竟自甩脱了肘腕关节,凭空暴长数寸,宽大的袍袖舞成一面锦旗也似,堪堪兜住掌势。沐云色的双掌击在空处,却见鹿别驾圈转左臂,“蛇黄掌”的柔劲所至,手掌顿时受缚。

    鹿别驾死里逃生,反而占得了上风,心中不无得意:“小畜生经验不足,笑煞人也!任你双掌能开碑碎石,打在轻飘飘的袖布之上,什么掌力都不起作用。”沉腰崩步,便要发劲将他两条臂骨震断。

    谁知念头方起,顿觉臂下一空,整片袍袖化成片片蝴蝶,被绞得寸裂!他本能想护住身躯,一举手才想起左臂关节松脱,难以运使;便只一愕,沐云色的双掌已然印上身侧。

    这掌轻飘飘的没什么劲力,鹿别驾连一步未也退,却已吓得魂飞天外。

    沐云色何尝不想打得他口吐鲜血?偏偏全身真气都不对劲,这下直如隔靴搔痒。他一击不中变招快极,右手食、中二指并起,一式“指天誓日”掠过鹿别驾的脸颊,拉出一条两寸来长的锐利血痕,却仍是偏了一些,未及眼、耳、太阳xue等要害。

    本欲连环出手,无奈真气不继,浑身力量像被抽干了似的,“通天剑指”的几个变招施展不开,沐云色奋力飞起一脚,锁定的仍是头部要害;啪的一声,反足踢中鹿别驾的鼻梁,正是“虎履剑”的妙着,踢得鹿别驾眼前一黑,鼻血长流。

    剧痛之下,鹿别驾的身体本能相应,右掌一推,两人分向两头摔去。

    沐云色气力用尽,撞得几案四散、难以顿止,连滚几匝才稳住身体。

    鹿别驾到底是天门有数的高手,背脊尚未触地,伸手一撑,使个“鲤鱼打挺”跃起;才刚站定,双腿倏又发软,颤声道:“小……小畜生!你……你用“不堪闻剑”打我!你用“不堪闻剑”打我!”面色惨白,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变了。

    横疏影虽不通武艺,看也知道这一掌没什么用,实在不像传闻中稍触即死的奇宫绝学“不堪闻剑”,好心提醒:“鹿真人勿恼,依妾身看,这掌着实不像是“不堪闻剑”。”

    鹿别驾气得浑身剧颤,声音都尖了,转头怒道:“他妈的!你武功很高么?怎知是与不是?”

    横疏影恼他无礼,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淡然道:“我听说奇宫的“不堪闻剑”乃是凝血束息的一门绝学,鹿真人涨得面红脖子粗的,说话中气十足,要说是“凝血束息”,委实勉强了些。”

    鹿别驾一愣,恼羞成怒:“我身中杀千刀的歹毒武功,这婊子出身的却净说风凉话!”怒道:“你没见他咬牙切齿,只想与本座拼命么?还是白日流影城早与指剑奇宫串连一气,一意包庇,纵凶杀人?”

    一旁的染红霞实在听不下去,本欲上前,却被师姊拉住。染红霞停住脚步,转身直视鹿别驾,扬声道:“你提气搬运一周天,检视脉息,便知真假!何必缠夹,徒作无益之争?”

    鹿别驾醒悟过来,顾不得旁人的目光,就地盘膝,五心朝天,内气运行一周天,果然百脉如常,无一不顺;然而欢喜也只是一瞬,旋即一跃而起,指着沐云色破口大骂:“好你个小畜生!满口诈伪,卑鄙下流!连你道爷也敢诓骗,合着是向天借了胆子!”

    沐云色巍颤颤地扶案起身,一抹唇畔血渍,冷笑:“你不也吃过我师父的鞋底泥么?我怕你忘了滋味,再让你回味回味。”想起师父,伤心之余,胆气忽豪,仿佛普天之下无一事不可为,纵声大笑:

    “鹿老杂毛!就凭你这种货色,一辈子只配吃我师徒的鞋底泥!我师父就算不在了,江湖人却永远记得,你鹿别驾在灵官殿前,当着睽睽众目捱了琴魔一脚,被踹得五体投地鼻血长流,跪伏战栗,便如今日一般!”

    鹿别驾面色铁青,咆哮道:“小畜生找死!”喀啦一声接回左臂,十指成爪,飞也似的扑向沐云色!

    沐云色夷然无惧,戟指并出,一式“凿空指鹿”正面相迎;谁知才跨出一步,忽然全身真气逆走,牙关一咬,抽搐着仰天倒栽,立时晕死过去。鹿别驾大喜:“小畜生今日难逃死劫!”指爪箕张,径朝他腰腹、下阴插落!

    蓦地青衫一晃,横里一条修长背影拦路,来人后发先至,竟抢先扣住沐云色的头顶,柔劲微吐,拉得沐云色直起半身。

    那人动作之快,直如流水行云,左挪右引、踢腿勾肩,啪啪几声,便将沐云色摆成盘腿趺坐的姿态,百忙中温言嘱咐:“全身放松,莫运功力!我来助你。”说话之间,一股绵和柔劲自他头顶“百会xue”透入。

    沐云色全身如浸温水,来人渡入的内息与谈剑笏浑厚的纯阳刚劲截然不同,并不滞留在体内脉中,与运使“不堪闻剑”时所产生的纯阴劲力相冲,而是自头顶汩汩而入,转眼又由全身毛孔散出,把对身体内气的干预降到最低。此法虽极耗功力,却足以将他走岔的内息逐一导引,缓慢同调,转趋一致;沐云色身子一松,通体舒畅,渐渐了恢复神智。

    鹿别驾看出来人正以玄门正宗的“真气透脉”之法,借自身的周天搬运助他调匀气息,施救者的耗损极巨,而且运使之际,周身毫无防备,形同裸身示人;而两人气脉相连,偏又是一方受创、两方俱伤的局面,不禁恶胆横生:“你们这一家子都爱做好人,这便叫做自寻死路!”去势更不消停,呼的一声,往那人背门抓落!

    双方仅只一步之遥,在场谁也来不及救。

    谈剑笏在仓促之间难以运使“熔兵手”,凌空虚劈一掌,气急败坏:“鹿真人!你是名门首脑,怎干这等偷袭下作?”鹿别驾揉身避过,一声冷笑,大袖宽袍在半空中“唰!”一翻转,须发猎猎、居高临下,宛若搏兔苍鹰:

    “我与小畜生有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谈大人休管!”

    那人闻言长叹:“鹿真人,你也害了魏师傅,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沐云色一凛:“原来是邵三爷救了我!”

    他睁开双眼,赫见鹿别驾挥爪扑落,邵兰生正盘膝坐在自己身前,按说无法转身接敌,谁知邵兰生随手一挥,袍袖“噗喇喇”地像船帆鼓风,伸展成圆滚滚的一管,将角落的竹编画笼拖了过来。鹿别驾身在半空避无可避,被画笼撞落地面,落地时微一踉跄,连忙伸手抓住画笼,欲稳住身形。

    那竹笼甚轻,当然支不住百来斤的身躯,邵兰生叹了口气,修长洁白的右掌穿出袍袖,挽住了竹笼的另一侧边口。见沐云色睁眼瞧来,低声道:“收摄精神,万勿分心!情动即心魔,大悲大恸最是伤身,你离走火入魔仅只一线,我助你行功,但治本之道还在你自己。”沐云色会过意来,闭目调息,不敢再分心。

    横疏影虽不会武,也看出鹿别驾的狼狈,心中暗叹:“邵三爷忒也天真。他欲周全鹿别驾的脸面,偏偏没想过人家领不领情。”不知怎的,忽想起当日在不觉云上楼出手解救岳宸风,少年那英飒磊落、毫不犹豫的利落身影,心底一阵甜丝丝的,双颊酡红,恍若微醺。

    场中鹿别驾的脸上,却是青一阵红一阵,指节捏得格格作响,几乎将竹笼边口抓碎,瞥见笼中的檀木剑柄,把心一横:“今日拼着得罪青锋照、流影城,也要毙了沐云色那小畜生,为清儿报仇!”铿的一声激越龙吟,檀木剑脱鞘而出,直取沐云色咽喉!

    自众人入厅以来,争斗始终未及兵刃,此时何煦、钟阳见他擎出檀木剑,心念一同,双双遮护在横疏影身前。

    染红霞忍无可忍,一挑柳眉,按剑跃出,清叱:“鹿别驾!你我同是来客,难道真要见血?”一阵金铁交鸣,鹿别驾的随身八僮纷纷抽出刀剑,拦住她的去路。厅外一干金甲武士循声而来,刀出鞘、枪露尖,散成半月形围住厅门,只待二总管一声令下,便要蜂拥而入。

    谈剑笏、许缁衣交换眼色,许缁衣轻搭住师妹的肩头,染红霞望了场中一眼,忽然醒悟:“看来邵三爷胸有成竹,鹿别驾讨不了便宜。此时不宜横生枝节。”还剑入鞘,退后几步。紫星观八僮顿时松了口气,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