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并肩走出四合院，秦桑发现眼前景色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哪。外头下着雪，踩在台阶上轻微的在打滑。 “秦医生。”章静芝背着手，小老太太似的踱步。 “嗯？” 她从帆布包掏出条什么来，毛茸茸的，看起来像条围巾。“这给你。”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秦桑一笑。“我不冷。” “你刚喝粥出汗，不能见风。”章静芝却很坚持。“围巾是干净的，我洗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桑怕她误会。 “不是这个意思就收下。” 好吧。 秦桑拒绝不过，荣获围巾一条。 三十多的老男人了，被个小姑娘这么照顾。 他在脖子上绕了一圈，非常软，几乎是刚围上就生起了融融的暖意。他调整了一下，问道。“对了，你每天都这么晚上班吗？” “对啊。”她抿着唇，要笑不笑的，嘴角弧度秀丽。“你们医院真的很贵。不去打工，我付不起。” “真的？”秦桑皱眉。 其实他的医院已经比大部分私立收费便宜，但因为机器和人工成本摆在那，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去。 章静芝笑了出来。 她的笑极富传染力，秦桑不自主的跟着笑了。 小丫头。 牌匾下的两盏灯像巨蟒的两只眼，红幽幽的，在寒风里孤自微摇。不时几粒斜缀的雪片逸过，有种动漫ACG的感觉。 章静芝往前一伸手，又张开。 是一瓣纠结的小未央。她之前舞过狮，运动剧烈。手掌还热热的，那一小片雪花很快在她手心融化了，变成透明水珠。 “雪变大了。”秦桑说。 “对啊。”章静芝到旁边车棚把电瓶车骑出来。龙头上有几片小小的，稀疏的雪花。“上车。”她说。 秦桑上了后座，戴好头盔她却没开车。 章静芝回头。她的睫很密，一小片雪缓缓降落在那，随着她眨动的频次颤着。“路很滑，秦医生不搂着我会掉下去哦。” …… 秦桑咳了一声，视线漂浮。“没事的。” 她嘴角翘翘，也不劝。 只在右边电门扶手上一拧，电瓶车嗖的往前一窜，秦桑也跟着往前一撞。下巴磕上小姑娘的头盔，疼得龇牙咧嘴的。 也就是那一秒，他下意识搂定了她。 下雪确实滑。 也不知道章静芝的家在哪，这一路就没几盏灯，只电瓶车射出一小截橙色的光。无数雪粒在那现了形，扑簌簌的。 风也大，她身上有股说不清什么的甜味不断往后袭。秦桑移开脸，拐了个弯电瓶车从一座大门驶出来。 一片豁然开朗。 秦桑惊奇的发现，居然是离他医院不远的街心公园。 原来这样近。 周遭街景无比熟悉，所有建筑物都披上一层轻白，无数路灯在寒冷空气里熠熠流明。路上行人很少，半天才遇到个，整个世界像突然被封进水晶球里。 零星几辆汽车在路上缓慢碾过，白雪变成黑水。 没一会到了。 秦桑下来。“章小姐，大恩不言谢。哪天你有空，我想请你吃饭。还有这个。”说着他想把围巾摘下来。 “不用摘，再受凉就不好了。”章静芝摆摆手。 “那好。”秦桑把手放下了。戴过就直接还她，本身也不太好，干洗过再还不迟。“吃饭的事，我们说定了。” “这么客气的吗？”她掀眉。 “这不是客气。”秦桑郑重回答。 “好吧，那等我有空再约。”章静芝看向不远处的钟楼。“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拜拜。” 秦桑冲她颔首。 “路上注意安全。” “嗯。” 回到办公室，姚城那货正捧着热美式在窗边站着。看他进来，啜了一小口，故意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怎么没走，不是下班了。”秦桑一敛肩，脱掉大衣挂人台上。 除了被手术call回来，姚城基本不会在非上班时间在医院。照他的话是，下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一下午没看到你，电话又打不通，我担心啊。你要是再不回来，我要报警了。” 秦桑把电话搁桌上。“手机没电了，忘记冲。” 姚城看秦桑好手好脚的，心放回肚子里，又挤眉弄眼。“喂喂，不声不响出去半天。刚楼下那女孩怎么回事？下午和她一起呢？” “算是吧。”秦桑按下电脑开机键，从冰箱拿出包红参液喝了。 姚城摆手，拒绝了他递来的。“我不喝。累就休息呗，那么拼干嘛？” “我就是劳碌命。”秦桑回到办公桌前。“今天安排的事没做完，先做完再说。” “切，还医生呢！一点劳逸结合都不知道。” “真心疼我，就陪我把事做完。”秦桑看了他一眼。 姚城一瞪眼。“当我不敢啊？” 说着真帮起忙来。 “对了，还没告诉我楼下那妞怎么回事呢。我可都看见了。”姚城在办公室外林深电脑上办公，突然想起来。 “人家就是个小女孩。”秦桑头不抬。 “然后呢？” “没有然后，她可能还没成年，不要唐突她。”脖上很软很暖，毛茸茸的，是她给的围巾。秦桑突然想起她的眼睛来，亮晶晶的，像漫天星星降落在里面。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有点遗憾？”姚城挑眉。凭心而论，秦桑条件很不错的。虽然不是年轻的帅哥，但人家综合水平高啊。 家世、长相、事业、能力、哪项不是中上等？ 这样的人居然情路坎坷的不行。 也是稀奇。 好几年前秦桑在家人安排下和前妻相亲结婚，没想到两人三观不合，仅结婚一年就分开，孩子扔给了秦桑。紧接着，秦桑喜欢上一个病人。结果那女人根本就结过婚，还有个厉害又醋王的丈夫。 再后来，秦桑因为她甚至还差点……算了，不想这些了。都什么破事，居然全叫秦桑遇上了。 姚城光是想就觉得窝火。 当事人得多郁闷？ “这么多活都堵不上嘴，看来得再给你多安排点。”秦桑凉凉的声音从洞开的办公室穿进来。 ……居然发火了。 这还是那个好脾气著称的秦院长吗。 “看来那女孩有点不一般。”姚城摩挲着下巴，最后给了这个注解。 ** 舞狮的工作很忙吗？ 又一个月后，秦桑才发现章静芝比想象的难约。尤其是十二月了，接近年底，各种好日子接踵而至。 这天难得下白班，秦桑将揽胜开到街心公园停车场时，余光一个熟悉的人影路过。 “章小姐。” 章静芝抱着大大纸箱，身上挎着个帆布包经过。 “秦医生？”她站住了，长睫眨几眨。 揽胜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斯文的脸。 秦桑冲她点点头，微笑。“我是来找你的。” “哦。”章静芝也笑了，看秦桑从揽胜下来。他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瘦高瘦高的，肩很宽。一双眼睛温柔又睿智，凝望你时像无底的深洋。 “你腿真长。” “……”秦桑猝不及防被夸，正要说话。含含混混的港台腔还在继续。“我在网上订了牛排，今天刚到。来我家一起吃。” 原来是这个腿长的意思。 “很重吧，我来。”秦桑作势要接。 “是很重哦。” 秦桑接来才发现，这箱牛排加上冰袋等物，恐怕有二三十斤。她抱起来却面不改色，舞狮的女孩子臂力这么惊人么。 “对了章小姐，你帮我把副驾上的东西拿下来。” 章静芝照做。 是两个袋子，一个袋子是她上个月借秦桑的围巾，已经洗过了，还有高级的留香。另外一个纸袋就不知道什么了。 “本来想碰碰运气，看你在不在，结果还要你请我吃牛排。” 章静芝哈了一声。“我最近忙。” “知道你忙，因为年底了。” 章静芝家在街心公园最里面，位置偏，除了几个晚饭后散步的大爷大妈也没旁人，一时只能听见两人踩在地砖上的脚步声。 “章静芝回来了。” 她一进门，天井里那些少年就朝堂屋嚷道。 看到他一起进门，纷纷多看了几眼。 “哎呦，是秦医生！”袁大洲躺老头乐上来回颠，看到章静芝旁边人时，惊的赶忙站起来。“玉峰！快泡茶。” “别忙活了。袁师傅，我就是来蹭饭的。”秦桑说。 章静芝把他手里的纸箱接过，进厨房了。 “欢迎蹭！欢迎蹭！”袁大洲哈哈笑着，看他的目光很慈爱。“只要你愿意，咱们白鹤堂大门永远朝你敞开。” 秦桑正被袁大洲拉着手热聊。 啪一声，堂屋大门被推开。 绷着脸的少年把一杯清茶摆桌上。 “玉峰，怎么这么没规矩，跟秦医生打招呼。”袁大洲叫住准备走的少年。 “秦医生！” 玉峰声音冷冰冰的，一个字一个字跟结了冰碴似的往外蹦。说完就走，袁大洲气的直瞪眼，又给秦桑笑脸。“那孩子叛逆期，秦医生别跟他见怪。” “怎么会。” 袁大洲为人热情又能聊，从孩子叛逆期的照顾又扯到国家形式，最后拐了个弯说到今晚的牛排上。“不是我自夸，我家章静芝可是能文能武，做什么都是一等一。就拿今晚的牛排来说吧，虽然还没吃，但闻这个味就知道绝对正宗！等下秦医生多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