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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濒死挣扎,声控的,狱寺咳嗽好几下也没能救活它,啪滋两声彻底熄灭。 聚会结束得太晚,公车地铁早早下班,街口那一排私家车全是黑的,想被捡尸就去开门爬后座吧。 狱寺步子虚浮,扶着路灯杆子强忍呕吐的欲望,拖着球鞋慢慢往主路上挪动,伸直胳膊拦计程车。 四个轮子的有门的带盖的没拦到,两个轮子的没门也没盖的川崎小摩托缓缓停在他面前。发动机轰轰烈烈震得狱寺头疼,他懒得去看那辆摩托车一眼,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继续观望远处有没有出租经过。 骑手双脚踩地稳住车身,解开卡扣脱下头盔抱在怀里,刚要说点什么就看见狱寺要躲,山本武赶紧伸手去拉,却只抓到牛仔夹克的衣襟。 被衣服拽得踉跄,脚下恰好踩扁一个烟盒,狱寺投怀送抱,在牛顿先生的指示下撞进山本武怀里。 “我又没让你来接!” 鼻梁酸胀闷痛,狱寺看见他憋了好几天的火卷土重来,捂着脸没好气地叫骂,站直了身子抬脚就要跑。 老实说,这事儿不能怪山本武,他也没习惯去考虑谁对谁错——反正狱寺隼人这辈子就没做错过任何事——错了他也不会承认。 追根究底,吵架这事儿的责任,和陌生人吵起来那必定是有一方犯贱;和男朋友吵到摔门砸碗,那一定是男朋友的错。 总而言之,蜻蜓吃孑孓,雌蚊子喝人血,山本武哄起狱寺隼人来那就是四个字,天经地义。 山本武多熟练啊,他真的很熟练。男人把身子往前够出去,胳膊一揽把狱寺卷回身边,后者鼓着气拿胳膊肘顶他。 被撞得够疼,山本武吸气:“嘶——好吧,是我说错话啦。” 骑手身上都是皮革保养液的味道,车身散发出机油挥发后的气息,抵着腰的大腿暖呼呼的,休闲裤上一道道的黑痕被布料绷成斑马线。 看出自己的宝贝机车刚刚做过全套保养,狱寺火消了一大半,仰着下巴挑衅:“你说什么?” 眼见有戏,山本武安抚似的紧紧胳膊,大手隔着夹克抚摸狱寺的腰身,态度那叫一个诚恳:“我不该什么都管,你喜欢就好,不该干涉你的兴趣爱好。” 狱寺隼人咂舌,啧啧啧的在那杵着,内心纠结啊。他喝得刚刚到位,舌头有点麻,脑神经兴奋着呢并不妨碍他搞清楚现状——你怎么可以那么熟练啊! 发动机没熄火,声音躁得慌,烦得火又上来了。狱寺扯回衣服翻身跨后座,往山本武背上一趴眼睛一闭,嘴巴也跟着闭上。 这位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知道这事儿算是是揭过去,山本武踢起脚架重新戴好头盔,拍拍腰上的手让狱寺抓紧,素有忍者之名的机车尾灯鲜亮,排气管颤抖着吐出浊气载着主人驶向家的方向。 这车哪里都好,轮毂漂亮,造型前卫,改装得也不差——可惜是二手的,买回来年限也不短,减震那叫一个可怕。有多可怕呢?那当然是等于没有的可怕,屁股都要颠掉了的可怕。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胃袋又熟了,狱寺什么法子都试过,又舍不得弄脏自己的胯下的大美女,最终贴着山本武的肩胛骨说话,让他靠边停车。 胸腔贴后背,前肋摩擦后肋,山本武听不到除却风之外的声音,但狱寺的话语从轰鸣间隔里透过骨头传到他肺里,只要一呼吸就能听清。 “想吐。” 他说想吐,可山本武不想被吐。骑手立刻减速靠向绿化带,他记得那后面边有个公园,里面有洗手间和直饮水。钻进隔间埋头爽快一通,狱寺在水管前把脑袋浇透,仔仔细细漱过口。他酒醒了不说,整个人的味道再次清爽起来。 顶着湿淋淋的脑袋坐在公园长椅上,夹克被搭在一旁,身上那件软花大T恤从领口浸透到胸前,好在布料不错什么也没透出来,几根金属链子滴出的水痕流向跨间。 山本武去贩售机里买来凉茶,狱寺启开猛地灌下一口,紧接着像是被噎着似的小口小口咽下去。 旁观的山本武见他这样不适,对狱寺嘴里新增的小玩意儿倍感不爽,拧着眉毛闷声不响,琢磨着怎么开口解决问题。 对,解决问题。 对立平缓归一码,脑袋降温也归一码,“解决导火索并避免同样起因的争吵再次发生”才是终极目标,成年人的终极目标。 第一步,双方陈述各自观点。 山本武盯着手里的铝罐深吸一口气:“为什么又去穿环,很痛吧。” 打火机炙烤半天好不容易把烟点着,狱寺没法抽只好夹在指尖。银发的男人吐出来一截舌头,牙齿夹着rou中心的金属杆,两端圆头抵在粉白色的牙龈上。 上周刚做好穿环的部位已经消肿,磕碰到牙齿又被收回嘴里,那块骨骼肌弹动着履行着职能,帮助狱寺发声:“都说了不疼,你有完没完。” 他真不怕痛,酷哥怎么能怕痛呢,不如说对冲的那点多巴胺让他上瘾。 狱寺看着天气好去打个耳洞,心情暴躁去穿个耳骨环,庆祝和朋友打架打赢了又跑去敲老熟人的门,挑好位置往皮椅上一坐,五分钟内结束战斗。 等他大着舌头回到家,山本武竟然没得到爱的亲亲,敏锐察觉到问题所在。简单质问下,狱寺乖乖张开嘴给他看,亮银色的金属光泽闪现在其中。 山本武抱着胳膊堵在家门口不让他进去:“不是说过让你别再去弄了吗?我不喜欢你这样。” 禁句就此炸开,狱寺张着嘴要反驳,抽痛肿胀的地方暂时失去功能,只好举着手机打字:“我喜欢,要你管。” 狱寺靠贩卖音乐为生。他们乐队众人形象具佳,鼓手又不靠嘴吃饭,偶尔合个声还得看他愿意不愿意,银发美男只需要在背景里冷酷无情就完事儿,演出洽谈总少不了他吸引力的功劳。 “我不是那个意思。” 山本武看他一时半会儿吐不出更多词来,不爽渐渐被心疼盖过去,反正也不用担心被打断,叹气声好长好长:“完全愈合要很久吧……这样,机会难得,你干脆把烟戒了怎么样。” 戒烟多次以失败告终,山本武趁机提出不平等条约,狱寺哪有可能接受——他说得没错,口腔环境特殊,完全贯穿伤彻底愈合需要半年以上,吸烟会造成拟真空环境反复撕扯伤口,不利于恢复。 “嗯!哭!冷!” 顾不得疼痛与否,狱寺扯着脖子低声抗议——要他戒烟当然可以,但不能是威胁,不能是交易,不能是乘虚而入——得要他乐意才行。 抓起手机飞快打字,狱寺调理清晰,有理有据,写下一篇两百字小论文论述“戒烟与舌环恢复的非必然性”。这还不算完,他抓起护理包打开,抽出里面的注意事项拍到山本武脸上。 护理小册子图文并茂,最显眼的地方画着口吐鲜血的小人,配字是“禁止吸烟,禁止使用吸管”。 双手展开那张铜版纸,狱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山本武盯着他的脸色也跟着逐渐阴沉。 汤圆塞满茶壶口,想说又没有途径,手机屏幕快要被高速敲击的指环给戳裂,翠绿的眼睛左右来回折腾,最终瞪着守门员跺脚。 山本看他气成那样又说不出什么又意义的话,打算从长计议。他正想去抱抱狱寺,没想到那家伙从他腋下绕过钻进屋内,冲进卧室摔上门,听声音还落了锁。 不巧,山本武第二天要出差,是最早的航班,他是打算回来见狱寺一面的。没时间去敲开那扇门,好在行李已经收拾妥当,山本武提着包开车出发,给狱寺发短信说下周回来。 没有道别的分离突如其来,这种事倒也不少,狱寺知道他又要去总公司交接文书。 看到信息,狱寺正压着抱枕趴在床上。他想爬起来去看看山本武,又觉得口不能言去了也是白去,恰好听到大门开合的轴承声,思虑再三,最终只回了句:给我带特产回来。 此刻餐厅桌子上摆放着礼品袋,大佛布丁直击狱寺心灵,而水果酒……创口刺痛未消,一段时间内他都不想再看见酒。 争吵中有人道歉,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低头让步。他东西带了,安排好机车保养,刚回来就去接自己下班,都做到这份上了是个人都知道不能再蹬鼻子上脸,何况这位天才鼓手聪明绝顶。 狱寺隼人拉开椅子坐下,拆开个布丁推到山本面前,撕开透明的塑料小勺递过去。 “给我的?谢啦~” 虽然不怎么吃甜食,山本武还是接过迷你小台阶,吃到只剩下一个底。玻璃瓶中的糖浆海是淡褐色的,上面奶黄色的冰山凹凸不平,加在一起是狱寺最喜欢的部分。 玻璃瓶再次回到餐桌另一端,自然而然承包余下的高糖布丁,狱寺把两种颜色搅拌混合,缓缓开口:“我没真生气,就是不喜欢有人对我指手画脚。” 第二步,阐述起火点。 “哈哈,我当然知道的。” 山本武倾身杵在桌上,完全没把这事儿当成吵架,轻松自然的调侃:“下次带我一起去,疼得厉害可以捏这个。” 大而宽的手握成拳送到狱寺眼前,无名指上圈着一枚银环。 第三步,提出未来方案。 “都说了……不痛。” 狱寺舔舔嘴,把剩下半句话咽回去。 这原本是个惊喜,被撞破的话就不能做数,把挫败之心迁怒到山本武身上,完全就是无理取闹。 他和山本武在一起很多年,读书的时候变相同居,到现在毕业工作就开始正大光明的同居。两人在年轻气盛的岁月中无数次想捅死对方了事,又实在爱得彻骨而咬牙忍耐。坚持死守到现在,无数习惯不习惯的事被磨合完美,再火大也只会骂完打完、摔点东西了事。 狱寺的手比不上运动白痴那么厚实,堪堪包住蜷缩起来的粗大指节。鼓手的指肚上有茧,蹭得山本武发痒,眼睛最先笑起来。 如此亲密的日子挨着走过来,狱寺当然明白山本武的意思。他替他觉得痛,看到他流血受伤就止不住难受,哪怕他完全不在意。 “去洗澡,”撩起垂下的额发,狱寺站起来:“明天我来做早饭,想吃什么?” 应酬期间饮食不规律,胃袋急需舒缓,山本搓着手放肆起来:“唔……喝汤配米饭,晚饭想吃鸡翅。” 他也跟着站起来,把椅子收好后转身去拉冰箱门,准备把余下的布丁冰起来。 看到山本武踏出步子的方向并非卧室,明明手已经在脱外套,狱寺立刻拖着半只袖子两步冲到冰箱面前,猛地按住山本武的手,细线一样的冰箱照明灯被瞬间剪断。 狱寺皮肤冷白,喝酒容易上脸。 本该消散的红潮再次涌上面颊,山本武看得好不奇怪,疑惑道:“你又做了什么诡异的东西?” 乐队的贝斯手毕业于黑暗料理界,此女所做的饭菜无差别地毒翻了所有追求者与被追求者——“我感觉他就是真命天子”——在遇到一位爱答不理的投资人之后,碧洋琪宣布她将以结婚为目的追求此人,并且囤积大量食谱,勇敢地踏上求爱之旅。 不幸的是,狱寺就这么一个jiejie,帮忙试菜发展成一起做饭,他们家的厨房最终沦为实验基地;幸运的是,山本武眼不盲心不瞎,嗅觉也还算正常,勉强逃过数次濒死体验。 因为担心狱寺在眼睛都没睁开的早饭制作过程中添加进什么不该加的食材,山本武仗着力气大,无视了男朋友警告的眼神和反抗的手劲儿,拉开了冰箱的门—— “我就说嘛,双开门冰箱才方便用,O(∩_∩)O哈哈~” 然后山本武就笑不出来了。 冷气冒出些白雾来,他看到冰箱里放着一个蛋糕,有包装盒跟商店logo,显然是在外面订做的安全食品。 计划彻底泡汤,狱寺四十五度仰头看天花板上的石膏线,眼白翻得红血丝都出来了,抱着胳膊疯狂抖腿,地板被他踩得跟跑马似的。 蛋糕很小,就六寸那么大,只涂了层原味奶油,是山本武喜欢的口味。 无视抓狂的狱寺,山本武提出着盒子低头一看,蛋糕造型简单,用巧克力酱写了“10th Anniversary”的字样。 山本武顿时收起笑脸,他甚至有点想哭,面无表情地假装看不懂那些缠绕在心头的花体字。 第一年的时候狱寺给山本买了签名球衣; 第二年的时候山本给狱寺买了件限量夹克; 然后就是饰品,钱包,围巾,机车,房子钥匙,对戒,居家用品。 十年了。 日子过得飞快,这竟然已经是第十年。 山本武不在意这些形式主义的副产物,他觉得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有事做就很好,哪怕没有事做,躺在沙发上挨在一起各自刷手机也是温馨的相处时光;但他也明白,狱寺比他更需要安全感,更需要一个标志杆立在他所走过的路中间,从牌子中间发出光束,指向下一个十年。 映照在脸上的冰箱灯被切断,狱寺等着山本武说点什么蠢话惹他不爽,结果被拽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死死箍住,数不清的轻柔唇印落在脸上。 除了伤处附近,所有能吻的地方山本武都吻过一遍。狱寺抓着他的肩膀借力,被弄痒了便轻笑起来:“哈哈哈,喜欢吗?本来说洗完澡一起吃,你好死不死非要开冰箱。” “我知道,我知道。” 听出对方语气哽咽,狱寺揉乱他的头发:“生日快乐。” 距离凌晨还有几分钟,奈何气氛实在太好,狱寺轻轻啄吻那家伙的嘴唇,微微探出舌尖。 似乎是被坚硬的东西吓到,山本武往后缩了一大截,惊讶万分:“可以接吻吗?湿湿的也行?” 从各个角度来说,口腔医生细菌学博士以及懂点常识的人会选择否定答案,可狱寺不觉得这能构成问题,一切阻碍他和男朋友庆祝纪念日和生日的建议都是狗屁。 第十年了。 狱寺隼人如今依旧清楚记得山本武那天的表情。 兼职来的零花钱在球星签名纪念款面前就是杯水车薪,商品在购物车里驻扎好几个月,山本武依旧不舍得下单。他开玩笑说,长大了有钱一定买上个十件,一件穿一件看剩下的用来惹人嫉妒。 等狱寺状若无异地把衣服丢在山本武头上,那家伙竟然瞬间冷下脸,用一种让狱寺后背发凉的眼神看着他,口气有点吓人:“狱寺,我们在一起吧。” 他们第一次在体育准备室里擦枪走火,山本武也是这样的眼神。水里包不住火,胸腔里的东西不着痕迹地沸腾,轨迹毫无规律可寻。 回应山本武的是带着钢珠的软舌,山本武立刻扯下那件半脱的外套扔在地上。 狱寺隼人被掀翻在餐桌上,他翻搅着依然有些肿痛的舌头试图挖出沟渠泄洪。可惜恰逢雨季,这场梅雨在热带气流中扭成风暴,台风席卷而来,冲毁所有防线。 洪水泛滥在平原上,久久不曾退却。 嘴里充斥着金属的味道,软硬交叠在口中肆虐,山本武评价他的生日礼物:“很奇妙,很爽。” 不同以往的触感刺激神经,恰到好处的痛觉令狱寺情绪高涨,湿漉漉的绿眼睛闪烁在赤红的晚霞中,他笑了一下,舌钉从牙齿上刮蹭着发出战栗声。 “好了以后就可以试试这里。” 他这么说着,用小腿把山本武拉到胯下夹住,撑起上半身坐起来,脱掉了上衣。 “光是听着就很刺激。” 甩开衣服与狱寺胸膛相贴,山本武guntang沙哑的声音从头顶摔落,碎成无数星星,炽热地贴在眼前的身体上。 半年听上去很漫长,但与十年的长度相比起来山本武并不心急。 他可以等,可以边脱裤子边等。 BTW,第二天的早饭是咖啡配蛋糕,在客厅吃的——餐桌表示它阳寿未尽,拼起来还可以再用两年。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