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阿公阿嬤

    黄乘风坐在床边看着眉头微蹙的陈安嫻，有些心疼。

    和陈安嫻日日同眠，黄乘风发现她很不好睡，有时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眉头却皱着。每次看她这样，黄乘风都想揉揉她的眉心，但怕吵醒浅眠的她，终究只能忍着。幸好一夜夜过去，陈安嫻的眉头似乎慢慢舒展开来。黄乘风想，当初坚持让她跟自己睡是对的，。

    陈安嫻昨晚没怎么睡，好不容易可以补眠，黄乘风捨不得叫醒她。他让陈安嫻多睡了十分鐘，才用长指刮刮她的脸，「安嫻，起床囉。」

    陈安嫻立刻醒了，迷迷糊糊地说：「我醒了，醒了。」

    「不能睡太久，晚上会睡不着。」

    「嗯。」陈安嫻声音软软的。她揽上黄乘风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才起身。

    洗脸梳头换了衣服的陈安嫻，从行李袋里翻出一个小木盒，「这是给阿公阿嬤的礼物。」

    「什么东西？」

    「正官庒的高丽蔘，人家说用来补气很好。不知道阿公阿嬤会不会喜欢？」

    「一定喜欢，因为这是你的心意。」

    黄乘风带陈安嫻出门，遇到好多人跟他打招呼。

    「阿风，回来囉？何时回的？」

    「才到家没多久。」

    此时好奇的目光总会停到陈安嫻身上，再移到他们紧紧交握的双手。

    「你朋友喔？」乡下人比较含蓄，不会直接说是女朋友。

    反倒是黄乘风大方地说：「我女朋友啦。」

    陈安嫻则在一旁害羞地微笑。

    一路上同样的对话重覆了几次。

    站在阿公家门口，黄乘风用力搂了搂陈安嫻的肩膀，「别怕，有我在。」

    陈安嫻用力点头，给自己加油打气，「我不怕，我有你。」

    「没错，只要是我爱的，阿公阿嬤都会喜欢，不用紧张。」

    「好，我知道。」

    待陈安嫻做好心理准备，黄乘风自己推门进屋，「阿公、阿嬤，我回来了。」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对老先生老太太。老太太笑瞇瞇地看着他们，「回来啦，吃饱未？」

    黄乘风咧着嘴笑，「有有有，中午吃很饱，晚上等吃办桌。阿嬤……」

    没等黄乘风说完话，沙发上的老先生猛然起身，窜到他面前，唰唰唰连三掌攻向他胸口。

    黄乘风侧身一闪，同时将陈安嫻拉到身后避开老人的攻击，然后上前接了几招。

    见陈安嫻愣在一旁，老太太气呼呼地出声：「老仔！人家阿嫻在这里，会被你吓到啦。真正黑白来！」

    『阿嫻？』陈安嫻还搞不清楚状况，老先生就收了势。

    身形頎长的老人家腰桿打得笔直，双手盘在胸前，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看来在台北没有偷懒。」他的声音苍劲。

    「阿公，你放心，我绝对不敢偷懒。」黄乘风赶紧回答。

    「谁知道你在台北做什么，叫你回……」

    见自己老公还要继续囉嗦，黄乘风阿嬤连忙说：「好了好了，人家阿嫻第一次来看我们，先给人家坐下啦。」

    黄乘风阿公看了陈安嫻一眼，发现这女孩子居然没有害怕，只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对她第一印象极好。待陈安嫻开口叫他阿公，心里更是舒坦得不得了。

    「阿公、阿嬤，这是我女朋友，安嫻。」

    「阿公、阿嬤，这是一点点心意。冬天到了，人家说这个补气很好。」陈安嫻双手递上小木盒。

    接过盒子放到一边，老太太笑呵呵地说：「唉哟，人来就好，怎么那么客气。真乖。」她抓着陈安嫻的手说：「来，来坐。」

    一老一少在沙发上坐下，陈安嫻的手一直被抓着，对于这过份的热情，有点不知所措。

    「你手怎么这么冰？阿风，你有没有好好照顾人家？」

    黄乘风抓抓头，「好像是她照顾我比较多。」

    「怎么可以这样！男孩子要多照顾女孩子才对。记得要让阿嫻多吃一点，不要只顾着自己吃，把她养胖一点才好。」

    「我知。」黄乘风傻傻笑着。

    陈安嫻觉得模样乖巧的黄乘风好可爱，也微笑起来。

    阿嬤发现陈安嫻专注看着黄乘风，眼里流露出款款深情。她感到十分满意，这个女孩子有爱自己的乖孙，还有好好照顾他，夫復何求。

    阿嬤跟两个年轻人间话家常，「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黄乘风说：「工作上认识的。」

    阿嬤又问了他们在台北有没有吃好睡好，冬天到了有没有添衣盖被这些琐琐碎碎的生活小事。

    一直没讲话的阿公突然开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阿嬤立刻斥责道：「人家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意见那么多干嘛？」

    黄乘风挺直腰桿正色说道：「我和安嫻才在一起没多久，是想说趁阿公过寿先带来给长辈们认识认识，其他事以后再说。」

    「你到底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才抱曾孙啊？我八十啦，还能再等几年？」阿公口气微慍。

    「阿公身体勇健，一定呷到百二，免紧张。我会尽快啦，不止会让阿公抱曾孙，还要让你教他打拳。」

    「呿！你这个猴死囝仔，只会说好听话哄我。」

    「真的啦，我很快就会结婚，别担心。」

    阿嬤突然捏捏陈安嫻的手，「阿嫻，你觉得我们阿风怎么样？」

    陈安嫻有点害羞地说：「很好。」

    「既然觉得阿风很好，有没有考虑要跟他结婚？」阿嬤单刀直入。

    陈安嫻不知该怎么答。在之前的模拟练习里面，确实有逼婚的情境，但这是黄乘风的守备范围，没想到阿嬤竟然对陈安嫻展开正面攻击。

    「阿嬤，你怎么这样！」黄乘风故作生气状。「我都还没有跟她求婚，怎么可以你先问，这样不行啦！她是我女朋友耶。」黄乘风三两下就把问题接了过去，正在担心再待下去陈安嫻和自己会招架不住，家里就打电话来说黄乘风爸爸提早下班回家。黄乘风找到好藉口，说要回家跟爸爸打招呼，赶紧拉着陈安嫻开溜。

    「还好吧？紧不紧张？」黄乘风担心地问着。

    陈安嫻摇摇头，「阿公阿嬤都是很好的人。」

    「他们很疼我。小时候练拳免不了挨打，这时候阿嬤都会骂阿公，说我是她金孙不准打。其实阿公每次打也只是做做样子，棍子老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罚蹲马步也是，说要蹲一个鐘头不准起来，其实半个鐘头就会找个事情叫我去做。」黄乘风咧嘴笑得像个孩子。

    看着黄乘风温暖的笑容，陈安嫻真替他高兴，「真好，你有这么多爱你的家人。」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爱我的家人都很喜欢你？」

    「有吗？」

    「喜欢到每个人都在问我什么时候跟你结婚。」

    陈安嫻静静地没有回话。她和黄乘风才刚交往不久，还没有适应有男朋友这件事就和他同居了，然后开始慢慢练习跟人靠近，开始思考「过日子」之外自己想做什么。光这些事就够她忙的，结婚这两个字，完全没有出现在她脑海过。

    黄乘风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别害怕，我知道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老实说我也没有想过结婚这件事。老人家问只是他们等了太久，那是我的课题，不是你的。我会很有耐心地等待，等我们感情够深厚，等你准备好了，再往下个阶段迈进。不管下一步是什么，只要你没有准备好，我就不会踏出去。」

    陈安嫻的心深深悸动着，「你真的太好太好了，能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能认识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