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梦魇长眠

    “您可以开始报告有关眠梦仪项目的最终结果了，蒙奥特女士。”

    丢下手中过于详细的研究报告，杨天易扭头看向目前集团科研部的二号人物，来自原阿玛达耐公司的研发部主管，多米尼克-蒙奥特。

    除了身上量身定做的高级科学官制服外，对方胸口还别着一排专为女性员工设计的勋章。这些勋章看似小巧玲珑，实则每一枚都证明了她为集团做出的卓著功勋。普通研究员能获得其中任何一枚都足以受用终身。

    而淡泊名利的多米尼克却从未借此在科研部中攫取权力，并试图取代负责人阿尔芒-霍普金斯的地位，这也正是杨天易如此信任她的原因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现在两人所处的地方并非极乐空间世界中的地球，而是集团在月球上规模最大的前进基地，一座代号“广寒宫”的整合型工业城市。

    被巨型穹顶笼罩的密集建筑群内，不仅有数十万台z-1机器人充当各行各业所急需的优质劳动力，还有数万名集团员工以及同等数量的地球移民生活其中，享受着科技带来的美好生活。

    在首席执行官哈兰德的计划中，前者负责为后者提供服务，而后者则是殖民地发展壮大的基石。考虑到“广寒宫”中每天都在增加的地球移民数量，他预计两年之后月球上生活的人类就能超过一千万，基本可以满足殖民地未来发展的人口需求。

    至于蒙奥特为什么要选择月球作为她的科研驻地而不是各类设施更加齐全的地球，一来是为了避嫌，用实际行动证明她无意参与集团内部的权力争斗，二来是由于低重力环境更符合一些科学实验的要求，她没有理由浪费月球上得天独厚的环境。

    听到杨天易的要求之后，蒙奥特迅速整理了一下冗长报告中最值得讲述的要点后，缓缓开口道：“萨阿里亚博士在她生命中最后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第二舰队在‘黎明前哨’发现的袖珍眠梦仪具备使用价值。只是细节方面还需要微调，否则容易导致使用者产生幻觉。”

    “您有关开发眠梦仪功能的预见性建议已经得到了团队的证实，虽然我不知道您是如何得知这些关键信息的，但不得不说，您的建议的确让我和团队少走了很多弯路，大大加快了眠梦仪以及增强学习程式的破解工作。”

    杨天易闻言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些他在穿越前从游戏里获知的情报居然有朝一日真的派上了用场。

    不过这自然无法成为他的答案，于是杨天易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表示这其中牵扯甚大，还是不要知道为妙。

    对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蒙奥特只是点了点头。作为集团为数不多知晓多元宇宙秘密的人，她对自家老板的敬畏较他人来说只多不少。既然对方不想说，自己当然不会强求。

    将投影设备打开后，蒙奥特抬手一指全息影像中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眠梦仪，叹了口气后，她原本沉稳的语气带上了少许遗憾。

    “萨阿里亚博士的成就无疑是伟大的，在解读了科宾四号上所有启明教会遗留的记忆球体后，我们发现正是她在眠梦仪的开发中起到了绝对的领导作用。但在技术难关被黎明前哨攻克的几年后，她却秘密抹除了自己记忆中有关眠梦仪的一切。”

    从蒙奥特遗憾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疑问，杨天易摇了摇头后说出了他的猜想。

    也许萨阿里亚博士的智慧远超常人，可她那同样旺盛的权力欲蒙蔽了她的双眼。作为一项可以让无数人朝夕之间掌握大量知识的超越性学习技术，眠梦仪一旦推广开来，启明教会不可能抑制住它的发展，甚至教会的根基都会被动摇。

    假使每一个科宾文明的平民都成了思想深刻的学者，届时又有谁会去信仰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启明教会呢？

    为了不让自己苦心建立的宗教帝国于顷刻间倒塌，萨阿里亚选择了剥离，她不仅将眠梦仪与告解椅进行了剥离，对黎明前哨以及科宾四号同样进行了剥离。

    也许当时在这位自命不凡的神使眼里，只要两者接触不到，就没有危险。

    直到后来黎明前哨内的管理层明目张胆地篡改教义，大肆使用眠梦仪批量制造不利于启明教会的人员之后，萨阿里亚才明白权力的巅峰是孤独的，属于神使的宝座上只容得下一个人。

    而那个人，只能是自己。

    做出抉择的萨阿里亚很快便通过自己在黎明前哨的死士破坏了眠梦仪的正常运行，删除了太空城内所有居民包括生存技能在内的全部记忆，做到这一步仍不放心的她最终关闭了太空城的维生系统，任由数以万计的科宾人在饥寒交迫中化作白骨与干尸。

    不知是不是在睡梦中深受索命亡魂的折磨，萨阿里亚不惜大量抽取自己有关黎明前哨以及眠梦仪的记忆，直接导致她的精神状态大幅下降，到最后可谓一触即碎。

    在猩红一片的视野中，萨阿里亚刺死了忠于自己的教会高层，并在登上逃往太阳系的私人飞船前命令大批护教军与敌人同归于尽，完全卸下了她当初温和博爱的虚伪面具，在疯狂中葬送了科宾文明的最后一线生机。

    抵达天王星轨道上的“埃克斯-柏楞”后，萨阿里亚穿着厚重的宇航服行走在无数同族干瘪脱水的尸体中，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恐惧。

    在她已经是一团乱麻的记忆中，黎明前哨还是几十年前刚刚落成时的状态，以至于她一开始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收敛居民们的尸骸，完全忘了正是自己给死士下达了那道灭绝人性的指令。

    当萨阿里亚的脸庞在无穷无尽的梦魇与闪回中逐渐扭曲时，她记起了自己所犯下的累累罪行，那笔一百多次告解都无法洗刷干净的血债。

    能在这种濒临崩溃，甚至是已经崩溃的状态下独自破解眠梦仪的奥秘，即便有过往残留的记忆作为辅助，蒙奥特也自惭形秽地认为自己的能力远不如萨阿里亚，直言那位自称神使的博士的确是个能力出众的科学家。

    至于该如何处理眠梦仪，杨天易思考良久，盯着面前女人清澈如水的瞳孔问道：“您认为集团是该永远埋藏这项危险的技术，还是将其发扬光大呢？”

    意识到领袖是在考验自己的蒙奥特沉吟片刻，最后默默摇头，表示她是个纯粹的科学家，这种会影响集团上下甚至极乐空间世界中人类文明未来的重大决定不该由自己做出。

    “记忆不是可以随便把玩的东西，如果我是萨阿里亚的话，我也会选择永远忘记这件事，将其作为一项与现实剥离的特殊存在来看待。”

    自言自语了几句后，杨天易用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视线越过蒙奥特，望向窗外广寒宫内繁忙的景象暗自出神。

    “在具体方案出炉之前，您与您的团队可以继续对眠梦仪进行实验，但必须保密。除非有我亲自给予的权限，否则任何人不得查阅有关眠梦仪的资料数据。当然，保密工作会由星枢以及集团特工负责，无需您过多担心。”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杨天易示意蒙奥特可以去忙她的工作了，而他则要亲自去为此次考古事件中居功甚伟的几位功臣颁发奖章，在媒体的镜头前刷一刷自己与集团的存在感。

    如果能顺便为广寒宫吸引一波移民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