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余荫

    在巨大的灵气长河的深处，有一道盘坐在此地的身影。

    如同老僧入定般，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是相柳，当年曾经远走海外的相柳一族的遗孤。

    他的双手以及双脚，此时依然被来自虚空的锁链所绑着。只是对比起数月前被初初困在此地的时候，显然平缓了许多，不再是每日咆哮的模样。

    相柳紫色的眉毛此时微微一动，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目光朦胧，一丝疑惑在他的眼中闪过，继而变得平缓。

    他轻轻地吁了口气，却有皱起了眉头，低声自言自语起来，“这每日受到这纯净的灵气冲刷，倒是让我的妖力产生了奇妙的变幻，心境也一天天变得平和起来。从前看待的事情，如今再看却恍如隔世一样，长久下去，我心中的怨愤或许真的会被洗刷干净。”

    “但是，这并非我所愿！”

    “哪怕我的怨愤被冲刷消磨，我依然也……”

    “哼！我姑且就借助这灵气长河的冲刷，让自己更进一步。然后……”

    他仔细想着，然而却马上再次皱眉，目光正视着前方。眼前的灵气竟是被疯狂破开，最后化作了一道裂缝。

    裂缝当中，却是一名穿着黑色衣服（类似中山装），带着帽子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负手而来，随意地打量着灵气长河的深处，最终才把目光放在了相柳的身上，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一样。

    相柳也不是干瞪着眼的模样，同样也在打量着对方——知道这灵气长河存在的应该不多，但相柳直觉这神秘的男人不会是龙夕若的人——他是怎么进入这里的？

    外边的封印应该被龙夕若修补过了才对。

    “真是奇妙。”这男人此时缓缓地开口道：“我听讲过八歧大蛇的传说，但一直没能找到它的本体。没想到在这灵脉的深处，居然能够看见与之相似的物种……你应该是相柳？”

    “你又是谁？”相柳站起身来，身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你可以称呼我为织田。”这男人脱下了帽子微微一笑，随后好奇问道：“那么，你是这条灵脉的守护者一类的角色吗？但看起来似乎不像……你为何被囚禁在这里？”

    自然是因为看见相柳手脚上锁链的缘故。

    但相柳同时也从这神秘男子的话中听出来一点别的意思。相柳冷笑道：“哦？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不过看来你似乎是在打这条灵脉的主意？不过，你似乎不知道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

    “神州真龙吗？”名为织田的男人淡然道：“可惜她目前不在这个城市当中。我们刚刚得到的消息是，她暂时远离了。当然，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打算拿走这条灵脉……那么，你是打算要阻止我了？”

    相柳只是冷笑……但也听出来，对方似乎不是孤身一人，背后必定还有同伙一类。

    “阻止？”相柳摇了摇头，却是再次盘坐下来，淡然道：“我没有兴趣。你有本事拿走的话，那就动手好了。或者说，我甚至很期待你能够取走这条灵脉。”

    “我似乎是被小看了。”织田摇了摇头，但并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织田在自己的身前伸手一划，似是划破了空间，从小小的裂缝当中取出了一个不大的瓶子。

    他把瓶子打开，只见那瓶口出猛然间吸力大作，这庞大的灵气长河竟是被这个瓶子疯狂地吸取着灵气。

    相柳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惊疑不定之色。

    织田目光平静，看着那疯狂涌入的灵气仿佛也无动于衷，反而是朝着相柳再次看来，忽然道：“可惜了，你要是能更进一步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成为你的领路人。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不甘。罢了，你既然是被困在这里，难免消耗了潜力，想要更进一步也无从谈起。我就姑且放你出来，看你日后到底能成长到什么程度吧。”

    说着，织田直接朝着相柳走来。他的手掌竖气，五指并拢如刀，却是朝着那其中一根的锁链砍去。

    那手掌在挥出的瞬间，竟是发出水银般的光泽，似是已经完全改变了手掌的结构一般。

    相柳此时心跳忽然急速起来……如果这个神秘的家伙真的能够斩断锁链的话……

    只听见一道金石交击的巨大声音响起，相柳呼吸略微急速了一些，继而便露出了深深的失望之色——显然，这神秘的男人并没有斩断眼前这条锁链。

    本来，就连苏子君这位轩辕皇家的公主也无可奈何，这样一个不知道那里跑出来的家伙，有怎能够？

    “哦？比预料之中的要坚硬一些。”但这似乎没有让织田的信心受挫，反而激起了他的兴致一样。

    他的手掌再次产生了变化，银光褪去，暗金色的光华再次泛起，便又是一道巨大的响声出现。

    “啊哈哈哈哈！！！！！”

    相柳口中骤然大笑爆发，看着这个神秘的男人，快要笑出泪水一般，“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是在说大话而已！”

    “哼。”

    即便是被嘲笑着，织田脸上也不见愠怒之色，只是目光闪过一道寒光，似乎是打算更进一步地对付几道锁链的时候……锁链动了。

    一寸寸的锁链，从那虚空当中开始延伸而出。它们就在相柳的身边开始移动起来，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

    同时抬头，锁链的一端此刻猛然拉长化作了利刺，纷纷对准了织田！

    如有灵性的锁链此时猛然射出。它们的速度看起来并不快，然而却不知道何时化作立体球状，直接把织田笼罩其中。

    织田猛然探手而出，想要去捕捉其中之一，然而手掌竟是被锁链尽头的利刺直接刺穿。他终于露出了动容之色。直到另外三道锁链所化作的利刺从各方射来，织田才沉声一喝！

    “鬼切！”

    一柄漆黑色的简朴大剑直接出现在织田的另一手掌当中，朝着三头的利刺挡去。

    可不过瞬间的功夫，织田持剑的手臂便已经被一道锁链直接缠上，饶是以他的能力，竟是无法挣脱开来。

    并且，在这锁链所构成的立体空间当中，织田甚至感觉到自己全身的力量开始疯狂的流逝，一种虚弱的感觉，让他又惊又怒，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些锁链的恐怖之处！

    “神州真龙绝无布置这些锁链的本事……到底是何方神圣？”

    织田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但却飞快地做出决定——他奋力破开了锁链的立体方阵，然头也不回，就直接冲破了灵气长河！

    然而在相柳看来，这家伙分明就是……落荒而逃！

    那些锁链当织田离开之后，似乎没有追击的意思，便缓缓地开始收缩起来。相柳眉头猛跳，最终无可奈何。

    他叹了口气，再次闭目。

    只是锁链并没有完全收去，其中一道锁链此时竟是突然射入虚空当中……它并没有消失不见，却不知道想要延伸到什么地方去。

    ……

    ……

    惊恐不断的叫声四起。

    庞大的吸力让孙小圣皱眉——这胖子张口所发出的吸引之力虽然尚未到可以威胁小圣哥的地步，但或许对方也仅仅只是为了清除附近的人类，而没有动真格。

    在众多被吞噬的普通人当中，只有一人能够独善其身——鱼蛋强。

    当他的身体也同样被这庞大的吸力拉扯的瞬间，小圣哥便早一步直接抓住了他的后衣领，把他扯了回来，方才躲过劫难。

    但即便如此，鱼蛋强此时也早早吓得脸色发白，看着这如同超自然电影当中才会出现的神奇而恐怖的一幕。

    相比于鱼蛋强的惊恐，孙小圣则是露出了一丝凝重的神情。与被这一幕完全吓到的鱼蛋强不同，孙小圣看到了更多恐怖之外的东西。

    这个自称董卓的胖家伙，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地在人类社会世界当中大开杀戒？

    他是什么来头？

    难道不知道这个地方是龙老太婆罩着的？

    即便是孙小圣他自己，属于我行我素的典型例子，在这个城市里面，也早早就学会了收敛。

    “不对……这附近的空间不对！”孙小圣眼睛骤然瞪大，瞳孔当中闪过一抹火焰般的光华！

    此刻，以他们为中心，四周的空间都处于一种奇异的封禁当中……整条街道，前后大约百米的距离，都完全处于这种封禁的状态。

    “不是封禁这么简单。”

    董卓此时缓缓地收紧了自己的嘴巴，恢复到原来的大小——也就意味着，四周的人类都已经埋葬在了他的口中，被他彻底吞下。

    只是他的提醒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实在是让人无法猜测出来，那些被吞入的人类到底都藏在了他身体的什么地方当中。

    董卓此时眼睛睁开了一丝，人畜无害的脸容因此而产生了让人害怕的变化。如同新月弯儿的眼睛内，竟是全黑色的瞳孔，“我们把这个空间叫做荒绝之地，是两侧夹缝的延伸，就算是主现世的意志也没有办法渗入这里。”

    孙小圣皱了眉头，却是把鱼蛋强一把推开。

    鱼蛋强一愣，但下一秒便突然稳住了身体，同时从他的胸口开始散发出一道金光。金光化作光球，彻底把他笼罩其中——这胸口的位置，赫然是小圣哥推开他时候所碰到的地方。

    只听见小圣哥淡然道：“躲一边去。”

    鱼蛋强连忙点了点头，小跑离开。只是眼下四周多被董卓之前那股恐怖的吸力拉扯过，街道上如同台风过境，即便是连绿化树也已经倒下。鱼蛋强实在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去，只能够蹲在了一辆被扳倒的私家车的背后，紧张地探出头来。

    可这一探头，却刚刚对上了董卓的目光。鱼蛋强顿时吓得肝胆俱裂，一下子缩着回去，身体发抖，发誓再也不想对上这吃人怪物的眼睛。

    “你看来挺在意这个普通人类的啊？”董卓此时笑看着孙小圣，“当世的妖王已经不多，你是其中一个。要是让妖脉众人知道你和一个人类交了朋友，不怕它们不带你玩了吗？”

    “哈！”孙小圣忽然掏着耳朵，“谁说我和他是朋友来着？大爷我不过是觉得这个人类弄的鱼蛋还算能吃，多担待几分而已。再说……就算大爷我愿意和他交朋友又如何？我孙小圣做事情，何须向人解释？”

    说罢，小圣哥开始捏着自己的拳头，指骨啪啪作响，朝着董卓缓步走来，“别以为弄出这个装神弄鬼的什么荒绝之地，大爷我就会被你吓到。敢抢我鱼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卧槽！

    这特么的多少人死了，还比不上一颗鱼蛋啊？躲在私家车背后的鱼蛋强一听，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他仿佛听见了那些被吞掉的人类的哀嚎声。

    “我是公司高管，社会精英，一秒钟几十万上下！”

    “你比不上一颗鱼蛋。”

    “我是人民教师，春风化雨，桃李天下！”

    “你比不上一颗鱼蛋。”

    “我是长乐街舞王，拿过国际锦标赛冠军！”

    “你比不上一颗鱼蛋。”

    ……

    但不管鱼蛋强此时心中何等的卧槽，小圣哥此时已经挥拳朝着董卓打来。这拳头毫无声势可言，但却快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董卓似乎是闪避不过，这一拳再一次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圆脸之上。

    嘭——！

    董卓那庞大的身体整个儿倒飞而出，朝着那长街的尽头狠狠撞去——然而最终像是碰到了什么，有被拦截了下来。

    孙小圣皱了皱眉头，那恐怕就是这什么荒绝之地的边缘部分？这个所谓的荒绝之地，可能是某种异度的空间，只是暂时替换了主现世的部分区域。

    胖子董卓倒在地上，但很快就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埃，模样笨拙，让人看起来感觉不出到底有多么的厉害。

    只是孙小圣却不禁心沉了一些……刚刚的拳头力度有多重，他自然是最清楚不过。可这家伙分明就像是没事一样，这一身脂肪的防御竟是逆天了不成？

    “我可不喜欢暴力啊。”董卓活动了一番那几乎看不见的脖子，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可我很喜欢哈？”小圣哥对着自己的拳头呵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寒光从天上射来，竟是一道前端有着尖锐利刺的奇特锁链！

    那锁链速度奇快，不过瞬间就缠上了董卓的身体。他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那锁链却已经开始收紧！

    在孙小圣惊诧的目光之下，这锁链直接把董卓的身体勒出了一圈圈丰满的脂肪，似乎随时都要把他勒断似的。

    与此同时，董卓那脸上终于露出痛苦的神色，嘴巴疯狂张开，把那已经吞入了身体当中的人们，一个个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