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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害者与受害者

    

加害者与受害者



    夏天zuoai给我最深刻的感受就是热,真的好热。尽管一直开着空调还是无法与天然的凉爽比较,肌肤贴近就会发烫,稍微一动作就容易出汗。特别是林逸清刚从外面回来,整个人都是暖的。

    我怕热,但现在却罕见地没有觉得太厌烦。在过去二十个世纪的漫长等待中,我甚至期待过林逸清的到访,也梦到过她回来。现在这难耐的温度向我证明了这一次并非是梦,我的期望隐隐得到了回应,这样的现实让我觉得高兴。

    林逸清应该也觉得热,她坐起来扎了个头发。她从以前开始就不怎么扎头发,一般只有运动的时候能见到。少见的发型让人眼前一新,说更直白些就是我觉得挺好看的,白白净净,搭配着散落的碎发,看上去很乖。

    因为热的原因,林逸清动作幅度不大。她一只手撑着沙发,另一只手在我身下起起伏伏。没有多少前戏,我却适应得很好。

    只做了一次她就停止了,好像终于懂得了分寸这个词怎么写。她给我做了午餐,很简单的汤面。吃完饭我们一起看了电影,接着洗了个澡睡午觉,下午打了双人游戏,配合还不错,晚上林逸清拉着我的手,带我去花园里逛,两人一起喂蚊子喂了个饱。

    林逸清说今天是周五,周末可以接着休息。接下来的两天和今天差不多,我们没有计划地懒懒度过。也不一定什么都一起做,有时候我在看电影打游戏,林逸清却在学习,她说还有一个月就要考试了。有时候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又滚上了床,一起变热出汗然后一起洗澡。

    林逸清抱着我说她好想我。

    为什么呢,我问她,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林逸清只是将我抱得更紧。

    如果忽略前因后果的话,这样的日子就是以正常人的标准来看也不错,尤其是在五天漫长且无聊的无所事事之后。我适应得很好,甚至“适应”这个词都有些污蔑我现在的生活质量了。

    实不相瞒,我本来也是个挺能适应环境的人,再加上我的羞耻心所剩无几,如果林逸清的态度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都上床上了那么多次了,也不是不爽,现在还要嚷嚷看到她就恶心到吃不下饭未免太虚伪。

    可问题是,我知道她的态度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林逸清又不是来做慈善的。

    周末一晃而过,周一是回学校的日子。车子在校门口停下,我开门的瞬间一股热浪迎面扑来。我抬头看到了大学的名字,往后还有刻在石碑上的校训,我虽然没有特意记过上面的内容,看得多了也背下来了。

    石碑前有个人在拍照,几张照片拍过后,他拿着相机转过了头。

    突然,我有了一种想吐的冲动。

    胃紧缩起来,我难受地弓起腰。“怎么了?”林逸清问,“晕车了?”

    我本来就不晕车,何况司机把车开得很稳。摇了摇头,我抓住扶着我的林逸清的胳膊。

    “我不想进学校。”

    “为什么?”

    高挂的太阳晒得我头晕,夏天就是容易这样,闷热的温度让人容易烦躁。我本来是不在乎的,我不在乎别人对我指指点点,不在乎有人笑我作恶,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人都是这样,没有遭受的时候觉得没有很严重,自己想必也能撑下来,落到自己身上才觉得可怕。”林逸清握住了我的手,“不过没关系,人们也总是觉得自己忍不下来,可实际上咬咬牙也能过得下去。我曾经也不想上学,对吧,可我没得选。”

    拍照的人只是偶然出现在那里,很快,他找到了新的目标,拿着相机追着一只小猫离开了。

    “你也没得选。”她说,“多公平。”

    握着我的人露出了微笑,带我走进学校。

    如我预想的那样,嘈杂的笑声变得更加频繁,也更加不加掩饰。我不费力气也能听见人群是如何议论我的。有人说我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偏执狂,可能会发疯打人。有人说我靠着不正当的手段逃脱了惩罚,自此更加放荡。有人说……算了,有些人说的东西肮脏到让我不想复述。

    “帮我泡杯茶。”林逸清把她的玻璃杯推给我,对于我被议论的一切她都并不在乎。

    我拿起杯子去了,接热水的时候不小心溅了一滴水在手上。“嘶——”我没有准备地倒吸一口气。

    “哎呦~”旁边接水的人突然造作地叫了一声,“人家被水烫到了啦。”

    周围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

    又来了。

    他没有被烫到,我也不信这是个巧合。

    几个人推搡着打闹起来,有意无意地往我身上靠,我往后躲却被后面站着的人挡住了,还是被撞到了。玻璃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热水溅在我身上,让我庆幸今天没有穿短裤。

    “有病吧,看不见人吗?”我低声骂到。

    “你要干什么,要打我吗?”对方很贱地呲牙咧嘴道。

    我懒得理他,转身要走,却在人群中看到了录像的人。

    举着手机,摄像头一直对着我。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我甚至觉得血液的流速都跟着躁动起来,胸腔中砰砰跳着的东西让我沉睡已久的情绪复苏。

    “你在干什么!”我指着他喊。

    那人躲在人群后面,一直举着手机。

    “你又要打人吗?”面前的人挡住了我。

    “喂!你停下!”

    我拨开挡着我的要去抓那录像的,面前的人却应声倒地,咣一声砸在地上,把我都摔愣了。我发誓我没有用那么大力气,如果这能让他摔倒,我应该去打职业比赛。

    然而他人却像看不出这拙劣的演技般笑着叫着起哄着,我根本没必要去抓那录像的人了,因为录像的变得不止一人。

    “你神经病啊,装什么装!”

    我对躺倒的人吼着。

    “上次就是她打的人?”

    “她到底是不是咱们学校的?”

    “我记得她,不就是个卖奶茶的,怎么出现在这里。”

    “话说没人管管吗,就放任她在学校里转悠?”

    “我听说……”

    “闭嘴!”我冲那些嘈杂的声音喊着。

    所有人站在我的对立面,一言一语地议论。

    “闭嘴!”

    没人听我的。

    终于,有一个人从后面握住我的手腕。

    林逸清?我回头,是班长。

    “你们在干什么?”她挡在我前面,指着为首的人说,“你哪个系的,学号是多少,辅导员是谁?”躺在地上的人终于站了起来,尴尬地挠挠头。

    “都围在这干什么!”她又朝围观的人喊着。

    “有没有素质,不明真相就在四处传谣?”班长教训着说,“辅导员没开过会吗,不清楚的东西就不要往外乱说,你们负的了责吗!”

    她一通喊话把所有人喊得不出声了,然后拉着我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一离开人群的视线我就甩开了她的手。

    “对不起。”班长恢复了以往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没能解决这件事。我已经告诉过辅导员了,可是他不愿意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声音很委屈,好像被针对的不是我而是她一样。

    “有什么大不了,反正是因为我打了人。”

    班长急急地说:“那不是因为他先打了你,还一副那种态度吗。先撩者贱,是他先挑衅的。虽然你下手的确狠了,不也付出代价了吗。那这件事应该算是结束了,拿它来造谣就是不对。”

    她激动地抓住了我的手:“这是霸凌啊!”

    先撩者贱,代价,霸凌。

    这三个词用在我身上多么好笑。

    我再一次甩开她的手,心中燃起怒火,之前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习惯性地把自己推向更尴尬的处境。现在我看着努力为我说话的班长我却觉得火大,十分、十分地让我觉得愤怒。

    好笑,你是故意说出这三个词让我难堪的吗?

    故意提示我我现在的处境全是活该。

    你和林逸清是一伙的没错吧,她对你那么放心,所以你应该也是推波助澜的一环。

    班长只是觉得我讨厌身体接触,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你到底什么目的?”

    “啊?”班长愣了愣。

    “为什么帮我说话,为什么替我解围,为什么装模作样地对我好?”

    总是向我示好,推都推不开,我不信世上有哪个受虐狂能受得了我的破脾气。如果不是刻意,还能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目的。”

    “啊,目的,这需要目的吗?我们不是朋……”班长吞了吞口水,“我是班长啊。”

    “说什么瞎话,班长,呵,大学的班长也就是个摆设。”

    刚被抓来时我不理解,还以为大学的班长就是全班人的老妈子。结果后面一看,大学的班级存在除了方便统计打卡结果屁用没有,上课以专业为单位,平时活动也都只找舍友。班长?不过是统计打卡的工具人罢了。

    所以为什么?

    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然后趁我放松警惕的时候背刺我是吗。

    亦或者是因为我有利可图?

    不管不顾冲上来对我好的人我见过大把,这是名为父亲的人给我留下的诅咒。他们只因为我的脸,连我的脾气也能一起忍受,总把自己塑造成和我灵魂相契的伴侣,说我的坏脾气只是可爱的小情趣,然后在意识到我不可能回应他们后转头去说我的坏话。

    被我逼得节节后退的人终于无路可退,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幻想毁灭了吗?我就是个十分恶劣的人,不会因为你对我好就有所收敛,你的付出没有丁点回报还会被我唾弃,我就是这样的人。

    快觉得我真是看错你了然后推开我离开吧,以后在别人说夏小满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贱女人时附和几句对啊对啊。

    不要再来找我了。

    “是真的。”

    班长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却不是因为我,她捂着眼睛好像想起了另一件让人后悔的事。

    “我高中就是班长,我的同桌就被人传了谣言,我虽然没信可也没有帮她辩解。我以为谣言会不攻自破,反正我不会因为谣言对她另眼相看,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是个合格的班长。”

    “后来她退学了,我才知道她被孤立得那么厉害。”

    “她成绩很好,本来应该有光明的未来。都是因为我的疏忽,因为我没有尽好班长的职责……”说着说着,班长竟然真的哭了起来。

    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不是因为高中没有帮到被孤立的同桌,而是现在试图帮助我。

    她不知道自己在帮一个什么样的混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