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试问人间谁无苦
姜望此问一出,胡由立刻看向自家儿子,连昏迷中的重玄来福也顾不上了。大有儿子一声令下,即刻上阵父子兵的架势。 以姜望表现出来的实力,竹碧琼也知道靠自己决计无法逃离,因而也把期冀的目光投向胡少孟。 胡少孟只略一权衡,便大义凛然道:“你若是敢对我师妹做些什么,我必不饶你!” 这就是做出选择了。 姜望风轻云淡:“你大可放心。” “我们走!”胡少孟倒也干脆,起身便往外走。 “胡……”竹碧琼惶急出声,但只吐出一个音节就已被缚虎制住。 “师妹你不用怕,我会全程关注此事。督促重玄家尽早做出交代。等使者查清事实,绝不敢再束缚于你。”胡少孟转身安慰了她一句,似浑然看不见她已经夺眶而出的眼泪,又丢了一句场面话:“须知我钓海楼,也不是好惹的!” 竹碧琼又惊又怒,相较于将她制住的姜望,更恨胡少孟这个伪君子。 说好的我们是jiejie唯一在乎的两个人呢? 不是说深爱jiejie吗? 不是说要替jiejie照顾我吗? 就是这么照顾的? 胡由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除了把重玄家负责转运修行资源的那个老者带来外,整个人仿佛泥塑木偶一般。 姜望很明显知道胡家是谁做主,他们也没有再做戏的必要。 此时见儿子做出了决定,也便扛起昏迷中的重玄来福,跟在儿子身后,离开了矿场。 矿场开不了几天,这个重玄来福已经没什么价值,刚刚姜望一巴掌,更是证明了他的无用。但不管怎么说,仅凭重玄这个姓氏,他们胡家也不能不管不顾。 刚刚走出矿场,胡少孟的脸色就已经阴沉下来,十分可怖。 胡由心中是很怵这个儿子的。但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少孟,我们就这样把你那个师妹留在那里,是不是不好?我们又不知道姓姜的是什么人,人品如何。万一……” “用得着你说吗?我想不明白?”胡少孟怒目而视,迫得他的父亲讪讪闭嘴。 早在钓海楼的时候,他的确与竹素瑶浓情蜜意过一段时间。 但是自他的修为追上来之后,止步不前的竹素瑶就已经不在他眼中。他转而看上了另一个实力高强的师姐,便找了个理由与竹素瑶分开。 没想到那女人是个死心眼的,在痴缠无果之后,就此对他由爱转恨,更是扬言报复。 他只得暗中做下手脚,令竹素瑶在游历的时候出了意外,留下暗疾,断绝道途。 竹素瑶没了前途,而他一日千里,两人此后都不会再有交集,此事本已结束。 但想不到的是,竹素瑶又求得了一个探索天府秘境的机会。 天知道他有多么恐惧竹素瑶在天府秘境成功归来,有时候午夜梦回,都是竹素瑶张牙舞爪的样子。 而当天府秘境的名额出来,竹素瑶杳无音信时,他心头巨石落下。 竹素瑶的meimei竹碧琼,倒也是个美人坯子,而且天赋更胜其姐。不失为一个好目标。 在胡少孟看来,她的恨意怨意,都不难化解。因为他对竹素瑶做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相反因为竹素瑶的存在,他们只要一和解,天然就会有亲近感。 他何尝不明白,他今天转身离开,就等于把碗里的rou放走了,任由别人咀嚼。 但他有什么选择? 竹碧琼追到阳国来,他也没想到。发现之后随手耍点小手段,演个戏便是了。这是随手的收获。 胡氏矿场里的事情,才是大事。 他不能因小失大。 如果他有战胜姜望的把握,那他毫不犹豫,必要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一定擒而杀之。等重玄家的人反应过来,再派人来,他早已经得偿所愿,回到钓海楼了。届时怕得谁来? 偏偏是他没有把握。 姜望在他面前已经出手两次,但都轻轻松松,不露痕迹。深不可测,叫人摸不清楚底细。 这毕竟是天府秘境的胜者,预定了神通内府的人物。重玄胜不惜为他硬顶齐国皇子姜无庸,怎么高估也不为过。 也就重玄家那个被分配在阳国多年、两眼一抹黑的老蠢货,才会被撺掇两句就气势汹汹的来出头。 胡少孟越想越气,忍不住迁怒道:“我早说了要动静小点,徐徐图之,结果让你弄得满城风雨!连席子楚都听到风声,从东王谷赶回来,逼得我也不得不亲自回来。你办得好什么事情?” 他骂骂咧咧道:“一把年纪了,成日里就知道趴在那个婊子的肚皮上,回头就把她找出来卖了!” 胡由一直耷拉着眼皮,任由儿子怎么怨怪也不吭声。 之前问一句那个小姑娘的事情,已经是极限了。 儿子自小就是这种脾气,平日虽然掩饰得好,但他当爹的还能不知道?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反正无论如何,儿子也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听到那句“婊子”。 这个肥胖的、面相看起来极为和善的老男人,一下子暴怒了, 他将肩膀上昏迷着的重玄家老者一把掀在地上,冲着胡少孟怒气冲冲道:“胡少孟!你怎么说话的!我是要娶她的。我是你爹,她就是你娘!” 砰! 胡由感觉自己整个人瞬间飞了起来,又重重落在地上。 胡少孟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死死按在地上,表情狰狞得可怕:“老东西,你给我记住了!我!只!有!一!个!娘!” “被你抛弃了的那个,寒冬腊月活活冻死的那一个!” 胡由拼了命的挣扎,但那只手纹丝不动。 他的呼吸逐渐困难,整张脸涨得通红。难捱的痛苦几乎将他淹没,到最后,眼前几乎出现幻影。 直到那只手将他甩开。 那些幻影才交叠成儿子胡少孟的模样。 他看着这张脸慢慢的长大,从一个垂髫童子,长成现在的成人模样。 呼!呼!呼! 他拼命的喘息着。 瘫在地上,听着胡少孟的脚步声远去。 “我怎么知道她宁肯冻死也不肯离开?我怎么知道她真的会冻死?” “我……我也后悔啊。” “这些年来,活得像一具尸体。” 他在心里这样哀泣。 但绝不敢出声。 夏日的阳光是很温暖的。 但他心冷如冰,老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