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四十七:虎狼屯于阶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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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说这话是很有艺术的,一上来就把迎春和惜春捆绑到自己这边来了,为自己营造了一个弱势的人设。 迎春还好,惜春那可就是两码事了!凤姐儿长了几个胆子也不敢说对惜春下手啊! 整个贾家关系最为特殊的就是惜春了!如果说西府有什么她们都觉得做的正确的决定的话,那一定是老太太喜欢女孩儿把惜春从小接过来养这件事! 正是因为有惜春的联合,东府和西府之间的关系才会更显得亲密,要是凤姐儿敢说对惜春下手,那整个贾家都容不下她! 而探春针对凤姐儿的目的也自然是很简单的,就是单纯的为了敲打她一下,探春回去之后就深知迎春性子柔弱,恐怕会被她乳母的家里人辖制。 而凤姐儿经过自己这么一遭,肯定是也怼自己十分忌惮的,心下怕是恨不得打压自己一番,叫自己看看姜还是老的辣! 要是以往探春还真没这个心思和凤姐儿斗,反正自己归根结底还是个将要出阁的姑娘,再如何忧心贾家,又能怎么办呢? 但是现在,探春也想争一争这个管家权! 看着探春斗志满满的样子,一旁的众人都是一阵看热闹的好笑! 凤辣子啊凤辣子,你也有今天!你说你好端端的,没事儿招惹她做甚么? 不过到底是平儿,虽是丫头,却也是辅佐凤姐儿管家这么多年,还不至于就被探春吓住,当即心思电转,连忙的回道:「若论此事,还不是大事,极好处置,不外乎是打几板子,丢到庄子上去,不许她们回来就是了,就是顺了姑娘的心,还不解气,就是打死也无妨,左右不过是几个奴才,,,」 这话说的王柱家的吓的两腿发软,差点儿就是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只是没人理她。 平儿紧接着便是笑着看向迎春道:「只是,她到底是姑娘的奶嫂,说到底,还得是姑娘来说,据姑娘,该怎么样为是?」 平儿一个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便是将问题直接从探春身上,溯本回源到了迎春身上! 要是真顺着探春的话走,少不了凤姐儿的麻烦,自然这个王柱家的也没什么好下场! 平儿这样直接把问题弄到了迎春身上,自然就没有探春开口的份儿了,却是直接委婉的将探春的嘴堵上了! 不免的叫宝钗黛玉心下暗赞好丫头,连敏锐如探春都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一招了! 结果一旁的迎春此时正在和宝钗砍那本台上感应篇,居然究竟是她们方才说了些什么都是未曾闻的! 听到平儿叫自己的名字便是一愣,探春无奈,便是道:「二jiejie准备如何处置这起子小人,只管说出来,须得是破出点儿情面,叫咱们二嫂子好好儿的管制管制才好!」 平儿苦笑连连,只是探春却是高看迎春了,迎春本不愿多事,此时听得探春这样说,更是无奈。 迎春只有摇头笑道:「啊?问我,我也没什么法子,她们自己的不是,自作自受,我也不能讨情,我也不去苛责就是了。」 「至于私自拿去的东西,送来我收下,不送来我也不要了,太太们要问,我可以隐瞒遮饰过去,是她的造化,若瞒不住,我也没法,没有个为她们反欺枉太太们的理,少不得直说。」 众人闻言都是面色古怪,探春更是震惊的看着迎春,气的额头感觉青筋直冒! 方要和迎春说些什么,宝钗却是悄悄的对探春使了个眼色!探春一时心下清明,知道自己这时方开了口是平白无故得罪人,平儿也必是不允的,这方才闭了口,只自己生闷气! 迎春见众人脸色,也知道自己有点儿让人无语了,便是只得道:「你们若说我好性儿,没个决断,竟有好主意可以八面 周全,不使太太们生气,任凭你们处治,我总不知道的。」 众人听了,都是又好气又好笑了起来。 黛玉则是摇头轻笑暗讽道:「真是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若使二jiejie是个男人,这一家上下若许人,又如何裁治她们呢?」 迎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笑道:「正是,多少男人尚如此,何况我哉?」 这下是彻底的将众人给说的没话说了,探春更是直接捂住了额头,,, 带不动,根本带不动! 平儿不忍迎春被众人嘲笑轻视,便是笑着道:「是了是了,这世间本就是百种米百样人的,有我们林大姑娘这样年纪轻轻就辖制一府的,就不许有我们这样甘心平庸的了?」 众人闻言都是笑,黛玉自是不甘示弱的冷笑道:「自是比不过你那主子,啊,是了,好jiejie,你可正是在我辖制下呢,怎么也不见你来东府奉茶?」 众人闻言都是大笑了起来,平儿则还是干笑着道:「姑娘功力不减当年。」 黛玉笑着方要说什么,却见宝玉急匆匆的进来了,一进来看到满屋子的人也是自己不免愣住了。 众人邀了他进来,问他是来做甚么的,却原来今儿早上宝玉才知道了柳嫂子的meimei,也因放头开赌得了不是。 这园中有素与柳家不睦的,便又诬告柳家来,说柳嫂子和她妹子是伙计,虽然她妹子出名,其实赚了钱两个人平分! 芳官得了消息,急匆匆的便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宝玉,宝玉当下也是心惊,自己刚看上的妹子,还没下手呢,就要被送到庄子上便宜那群农户小子去了? 于是宝玉便想着靠着自己的宠爱去求求贾母,因为想到了迎春的乳母也现有此罪,不若来约同迎春讨情,比自己独去单为柳家说情又更妥当,这方才一大早就跑到坠锦楼来了。 只是进来了却见迎春的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多人了,宝玉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直接跟迎春说是来求情的,就只说是来看望迎春的。 众人也只当他亦是听说了迎春乳母的事情,过来宽慰迎春的,不免一时在一起说起了闲话。 平儿便出去办累丝金凤一事,那王柱家的紧跟在后,口内百般央求,只说:「姑娘好歹口内超生,我横竖去赎了来。」 平儿见她可怜,便是无奈的摇头轻笑道:「你迟也赎,早也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知你们的心思的,不过是得过且过,拖过去也就罢了,谁料一时的事发了,趁早赎回来交予我送回去,此事也就罢了。」 王柱家的听了,心下顿时便是狠松了口气,当即便是对平儿千恩万谢:「姑娘自去贵干,我赶晚拿了来,先回了姑娘,再送去,如何?」 平儿随意的应下了,便是急匆匆的回了凤姐儿的院子,一进门儿凤姐儿便是问道:「三姑娘叫你作什么?」 平儿未敢提及探春敲打的事情,只怕又横生事端,便是只笑道:「三姑娘怕奶奶生气,叫我劝着奶奶些,问奶奶这两天可吃些什么。」 凤姐儿闻言便是也没有多想,笑了笑道:「倒是她还记挂着我,,,」 说着便是叹了口气:「刚才又出来了一件事,有人来告柳二媳妇和他妹子通同开局,凡妹子所为,都是她作主。」 平儿张了张口想劝两句,凤姐儿倒是自己先感慨起来了:「我想,你素日肯劝我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就可闲一时心,自己保养保养也是好的,我因听不进去,果然应了些,先把太太得罪了,而且自己反赚了一场病!如今我也看破了,随他们闹去罢,横竖还有许多人呢,怎么就轮到我头上了呢?」 平儿一怔,凤姐儿便是无奈的道:「我白cao一会子心,倒惹的万人咒骂,真也是 憋屈死了,我且养病要紧,便是好了,我也作个好好先生,得乐且乐,得笑且笑,一概是非都凭他们去罢,所以我只答应着知道了,白不在我心上,没来由的叫我挨着骂,却也心累!」 平儿闻言只道凤姐儿终于开悟了,便是笑道:「奶奶果然如此,便是我们的造化。」 凤姐儿笑了笑,两人便是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及至天黑,便见外面急匆匆的进来了个婆子:「太太传二奶奶过去呢。」 凤姐儿一愣,看了平儿一眼,两人正自摸不着头脑,凤姐儿却是暗自提起了小心,只因最近她也是屡屡没有听王夫人的话了,难免这个时候就怕王夫人是借机发挥! 只是王夫人传她,她也不敢不去,当即便是带着平儿想着王夫人的房内走去,谁料一进门,便见王夫人沉着一张脸,面色阴沉。 王夫人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房里的人被探春打掉的事情了,探春当时处置的时候,原本还说:「依我的主意,把太太屋里的丫头都拿来,虽不便擅加拷打,只叫他们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地下,茶饭也别给吃,一日不说跪一日,便是铁打的,一日也管招了!」 这种话一出口,正和凤姐儿心意,只是却也是彻底的落了王夫人脸面,就是她房里的人如此炮制,她也该明白探春就是在报复! 所以此时看到王夫人的脸色,凤姐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探春这次可是把王夫人给得罪狠了! 不过凤姐儿没料到的是,就算没探春这回事儿,王夫人本来也是要对探春下手更狠的!现在只不过是叫王夫人有些暗怒罢了! 所以叫凤姐儿过来,自然就是为了发作! 当下王夫人便是沉声对平儿道:「平儿出去!」 平儿一怔,王夫人身边的几个婆子已经是上前拉着平儿出去,都是劝道:「姑娘还是赶紧回东府去罢,今儿就先别回来了。」 平儿闻听此言那岂不是更放心不下了?当即便是惊慌的看向凤姐儿,凤姐儿反而是心中没有慌张和害怕了! 把平儿都弄回去了?这是真要跟自己翻脸? 凤姐儿是不信的,王夫人好歹是自己的姑妈,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儿事儿就跟自己扯破脸皮叫人看笑话,顶多也就是敲打敲打自己罢了! 但是她要是真的扯破脸皮了,凤姐儿反倒是不怕了! 她正经的贾家荣国府大房儿媳,正经的贾家荣国府管家媳妇,王夫人还能罢免自己不成? 就算是她想,贾母都不会这么做! 本身凤姐儿主事,贾母就是也是愿意看到的,让二房独大,贾母也未必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越是这样,凤姐儿反而是安心了,越安心,难免的就好奇起来王夫人到底是准备怎么办! 故而对着平儿使了个眼色轻声道:「你今儿就先回去歇着罢,我这里用不上你了。」 平儿闻言,便是只好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沉着脸的王夫人,行了一礼低着头出去了。 平儿方出去,凤姐儿刚要小意的问王夫人怎么了,却见王夫人含着泪,从袖内掏出一个香袋子来,冲着凤姐儿脸上便是砸了过去! 「你自己捡起来看!看这是什么正经物事!」 凤姐儿一愣,未曾想王夫人这么快便是发难,因此便是上前疑惑的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这么一看,自己也是不免的红了脸,紧接着也是十分震惊的抬头看向王夫人! 又是羞又是惊的问王夫人道:「太太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王夫人见她这么问,越发的哭了起来气的浑身发抖的指着她颤声说道:「我从那里得来!我天天坐在井里,拿你当个细心人,所以我才偷个空儿,谁知你也和我一 样!」 凤姐儿正是摸不着头脑,王夫人却是骂道:「这样腌臜的东西,青天白日的丢在园子里,被老太太的丫头拾着,不亏你婆婆遇见,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且问你,这个东西如何遗在那里来?」 凤姐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便是一片惨白,她虽是已经成亲了的,可是沾上这玩意儿,也是叫人笑话!如何肯应? 当即便是急忙的对王夫人道:「太太怎知是我的?」 王夫人又哭又叹说道:「你反问我!你想,一家子除了你们小夫小妻,余者老婆子们,要这个何用?再女孩子们是从那里得来?自然是那琏儿不长进下流种子那里弄来。你们又和气。当作一件顽意儿,年轻人儿女闺房私意是有的,你还和我赖!」 凤姐儿闻言张了张嘴,一张脸顿时便是红了,因为没啥可辩解的,年轻夫妻,当初难免有胡闹的时候,王夫人自己年轻的时候或许也没少玩这些! 所以毋庸置疑的,凤姐儿房里的确有这种东西!王夫人这样说,凤姐儿正是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所以涨红了脸! 王夫人见状心下一定,随后便是接着哭骂道:「幸而园内上下人还不解事,尚未拣得,倘或丫头们拣着,你姊妹看见,这还了得?不然有那小丫头们拣着,出去说是园内拣着的,外人知道,这性命脸面要也不要?」 凤姐儿一听王夫人这样说,顿时便是更是羞的无地自容,一张脸红的发紫! 心里虽然知道王夫人是在敲打自己,把这件事赖在自己身上,但是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按照王夫人的说法,这玩意儿还真就是只能是自己的! 更何况她本身还有这样的东西,咬死了不是自己的,果真叫王夫人一时搜出来,脸上更是难看,那可就不用活了! 于是急忙的便是依着炕沿双膝跪下,也含泪哭诉:「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我并无这样的东西,但其中还要求太太细详其理!」 说着便是自己辩解了起来,说那香囊一看带子穗子就是外面市井上的顽意儿,我就算是玩,也不至于玩这么低端的! 二来则是我就算是真的玩这些,也不是色魔,还随身揣着不成?天天和姊妹们一块玩耍,你拉我扯的露出来叫人看了我还活不活? 再一个这园子里主子里面我的确是最年轻的,但是年轻媳妇也不少啊!更何况平日里秦可卿尤氏之类的也不少往西府来,怎么就笃定是我的? 就算不是她们的,那些丫头也不一定就都是好人,不是丫头,大老爷二老爷贾琏不是也有一堆小老婆姨太太?她们这样的那就更是肯定有这玩意儿了! 凤姐儿是坚决不肯和这个名声靠在一起的,不然真的只有抹脖子一条路可以走了! 再委婉的表示自己以后肯定听王夫人的话,绝对不会像上次一样托病了! 凤姐儿还是知道根底的,王夫人这就是看自己上次不肯当刀,这次敲打自己一次,继续叫自己当刀的!虽知道,被捏住七寸的凤姐儿却也无奈! 好在看她可怜,又或许是她还有用,王夫人本身也没想真的置她于死地,于是便是叹了口气叫了她起来:「我也知道你是大家小姐出身,焉得轻薄至此,不过我气急了,拿了话激你。」 凤姐儿抹着眼泪起身,心下却是暗骂,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要是不听话你只怕就不是「拿话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