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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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怎么也不敢相信,在报纸上写出那样悲情文章的人竟然会是眼前这个调皮可爱的姑娘。 当她把军帽摘掉,缕着满头的秀发时,江东看到了灰扑扑中十分漂亮的脸。 战场上的清灰好像成了姑娘脸上的妆容,显得她是那样的坚强和美丽。 在这不断有人死去的战场上,姑娘活泼欢快的话语让江东的心微微荡漾。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他轻声问道。 姑娘靠在山路边的一棵树上, “我这几天一直都在等你呢。”说完她好像觉得有些不恰当,补充了一句,“确切的说是在等大名鼎鼎的江东营来人!” “噢,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儿?” 江东的话有些生硬,姑娘也不生气。 “当然是想和你们一起上战场啊,写了你们那么多的故事,我却还没见过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江东听到姑娘用欢快的口吻说战场上的事情,心里有些不舒服,语气便不客气起来, “你怕是不知道战场上的残酷,和我们一起上去不太恰当吧!” 听到江东的话,姑娘靠在树上慵懒的身子慢慢挺直,在几秒钟时间里,大眼睛里就噙满了泪水。 “你觉得如果我不知道战场上的残酷,我能写得出那样的文章吗?” 她的话语已经带着哭腔了。 江东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 是啊,如果眼前人不知道战场上的残酷,那感动举国四万万同胞的文章又怎么可能写得出来。 在抗战这样关乎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中,有人的武器是枪,有人的武器是笔。 “对不起!”江东诚恳的道歉。 小姑娘背着江东好像吸了吸鼻子,再次转过身时,她脸上已经挂满了淡淡的笑容。 “走吧,江团长!” 她先两步走在江东前面。 “等等!”江东喊了一声,待姑娘回过头后,他指着山上的师指挥部说道:“师长同意你走了吗?” 在江东看来,这样一个能挑动全国人民神经的大记者,她的身边应该有人随时保护着。 姑娘顺着江东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继续迈步朝山下走去, “陈司令长官都同意了啊,我想去哪就可以去哪。” 江东讨了个没趣,也快步追了上去。 “苏青姑娘,你是怎样写出那样感人的文章来的?” 下山后两人并排走着,江东好奇地问。 “嗯,这个啊,其实也没什么的啦,战场上的事情见的多了,就好像自己亲身体验过一样,文章顺理成章的就写出来了。” 江东若有所悟地点头,文字上的事情他并不怎么了解。 “苏青姑娘,你是怎么想到要到前线来的,并且还做了一个战地记者。” 苏青弩了弩嘴,好像在表示抗议。 “你们能来,我为什么就不能来?你们来打小鬼子,我就来写你们打鬼子的事情。” 江**然有些佩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了,看着她脸上灰尘朴朴的样子,想来这些天也经历了许多。战场本应该是男人的事情,但现在这样一个姑娘却用她自己的方式活跃在抗战的最前线。 “还有你这个人啊,别一直姑娘姑娘的叫着,我有名字的。你可以叫我小苏、小青,或者青儿,一直叫姑娘你不觉得累吗?” 苏青的声音有些尖细,抱怨听起来却像是在撒娇。 “咳咳……”江东闹了一个大红脸,他发现自己在苏青面前一直很被动。 青儿他是不敢叫的,他只当人家姑娘在开玩笑,想来想去觉得叫小苏是最佳选择。 “小苏姑娘……” “把姑娘两个字去掉,人家又不是秦淮河畔的嘤嘤女子。” 江东的话被苏青噎了回去,一时之间他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想要说什么了。 两人沉默地走在路上,从远方不时会传来隆隆炮声。偶尔能够看到呼啸着开过的卡车,上面载满了奄奄一息的士兵,在有些泥泞的道路上留下一条长长血带。 走了一个多小时,江东带着苏青来到了100多个弟兄暂时驻扎的地方。 这些刚刚脱离生死线的士兵,此刻却像是没心没肺一样,在院子里面嬉笑怒骂着。 江东知道大家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摆脱悲伤,一旦安静下来,心中会不知不觉想起死去的弟兄,想起那硝烟满天的阵地。 看到营长带着一个年轻姑娘走进来,大家一下子停下来讲话,眼睛都盯在江东二人身上。 苏青被这百来双目光看得小脸微微发烫,她轻轻捶了江东一下。 江东立刻会意, “都别没个正形,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中央日报大名鼎鼎的苏青,苏记者,你们的名字就是人家帮忙登在报纸上的。” 听到江东介绍,100个人刷刷动起来。坐着的正了正身子,站着的挺了挺腰板。 “大家好,我叫苏青,不像你们营长说的那么有名,只是一个小记者。” 苏青也在好奇地看着眼前这群残兵,他同样很难将这些人和杀敌1000的英雄联系起来,他们是那么的憨厚,那么的平凡和普通。 苏青的到来让整个大院的氛围变得很不一样了,大家都跟个好奇宝宝似的看着苏青。 作为一个记者,苏青与人打交道有着丰富的经验。度过了最开始的尴尬之后,她很快融入了大头兵们之中。 苏青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开始和大头兵们聊着战场上发生的事情。 似乎所有的事情她都感兴趣,每一个人的讲述她都听得格外认真。 江东现在已经升任团长了,他需要去把二营和三营的残兵都接过来,在短暂的时间中把三个营揉合成一股力量。 于是他便离开了100个人居住的大院,在离开前吩咐张胜清照看好苏大记者。 二营和三营的驻地距离一营不远,两个营剩下的弟兄也不多,江东很快便把他们安置好了。 当他再次回来时,听到弟兄们正在给苏青讲一连长李学林和老赵的故事,他心里有些难过,便没有走进院子,蹲在外面自顾自地抽烟。 江东第三根烟只吸了一口,他就看到苏青从院子里跑出来,趴在路边的一棵树上低声抽泣。 熄灭烟头,江东把半截烟重新揣回口袋,慢慢走向苏青。 “小苏,你怎么啦?”他低声问道。 苏青的哭泣顿了顿,可能听出声音是江东,她有哭起来。 江东慢慢靠近,本想拍拍姑娘的背,但伸出去的手迟迟没有放下。 苏青的身子在剧烈抖动,可以看出来她在拼命压制自己的情绪。 可能她实在太难受了,转身扑到江东怀里放声哭起来。 “呜呜呜……” 她死死的抱着江东,这是她目前唯一的依靠。 “江东,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江东不明所以。 “李连长还有老赵,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啊?”哭泣让她的发音已经不太清楚了。 江东终于搞明白了她为什么而哭。 “李连长为什么想都没想就去扑手榴弹,老赵为什么为了一个本不是他的错误而与敌人同归于尽?” “江东,为什么啊?” 苏青抬起她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江东,泪水不停地从她脸颊滑过。 江东自然而然的轻抚上她的脑袋,缓缓开口说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小鬼子冲到了阵地前,为了不让阵地有失,只能牺牲掉这百十斤的身子了。至于李学林,他那么做是为了保护我和其他战友。” 苏青用脸在江东的衣服上蹭了蹭,流出的清鼻涕挂在她嘴边, “江东,你们是真正的英雄!” 江东只是笑了笑,把她抱得更紧了。 过了两分钟,苏青渐渐止住了哭泣。 她用手胡乱地擦了一把脸, “我要去写下来,把李连长和你们的故事都写下来,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是真正的英雄!” 当天晚上,一篇名为真正英雄的文章就传到了中央日报南京总部。 第二天,中央日报便在头版头条刊登了记者苏青的文章: “真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