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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注意你好久了。可以认识一下吗?” 玉衡定一定神,想起房东说的那个三楼住客,意兴阑珊地说:“我很累,正要休息。” “我知道你现在没心情交际,不过是聊聊天嘛。”曾男渴望地说,“这样的雨天,反正也睡不着吧?我有香槟,一起喝一杯?” 她瞪着他,这人竟然把酒吧故事搬到旅馆里来了,意图如此明显,让她倒足胃口。她连寒暄婉拒都觉得麻烦,一言不发,当着他的脸轻轻关上了门。 刚才还自叹寂寞蚀骨,巴不得随便拥着一具躯壳醉生梦死呢,岂料真有rou身送上门来,她却拒人千里。活脱为“叶公好龙”现身说法。 玉衡对着窗外雨空喃喃说:“老天爷,你要真心疼我,就让楚雄回转来。” 隔一会,敲门声又响。玉衡微微恼怒,这人好不过分,竟然如此sao扰。她本不想理会,不料敲门声越来越重,且直呼她名字:“玉衡,开门!”声音有点熟悉。 玉衡只得走过去打开门来,正想发作,却见外面湿淋淋站着一个人,头发衣角都在滴水,满眼愁苦,乍看上去就像是水鬼趁雨天爬上岸来找替身。玉衡几乎惊叫,却猛掩住口,她已经看清了,来者竟然是李望! 第十四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玉衡望着湿淋淋的李望,意外得一时要屏住呼吸。如果悲伤也有重量,那么李望此刻眼中的绝望简直可以压死一头骆驼。 他呆呆地走进门来,像是对玉衡又像是对自己说:“我找到青花了!我找到青花了!”声音嘶哑,分明之前曾经号啕,撕伤了声带。 “她……在哪里?”玉衡约略猜到,必是青花已经遭了意外。 李望跌坐下来,拉开夹克拉链,从怀里掏出一只花瓶来:“在这里。” 那是一只通体纯白晶莹光洁的瓷瓶,真正薄如纸,白如玉,托在掌中,柔腻微凉,仿佛贴着某人的肌肤。 玉衡不明所以地接过,忽觉得背脊发寒,一股森然之气遍布小屋,仿佛李望把雨幕带进了屋中。 “这花瓶……” “这是青花。”李望直勾勾地望着玉衡,一句一顿,咬着牙说:“青花死了!凶手是小麦!他侮辱她!杀死她!把她的骨头烧成灰!把她的骨灰烧成了瓷!她就在这只瓷瓶里!这就是她!” 天雷滚滚,一阵阵轰隆隆似要掀翻屋顶。李望忽然嚎叫起来,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玉衡完全不能动弹,李望的每句话都是一声霹雳,炸得她几乎要昏过去。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残忍的罪恶!她完全理解了李望为什么会这般失神落魄,形如丧尸。他寻找青花十年,怎料想找到的竟是这样一个答案! 早知真相如此惨烈,是否宁可永远无知? 李望直着眼睛在小小屋子里走来走去,喃喃说:“我本来想去瑶里古镇的,去龙窑,去找青松,可是不知怎的走岔了,竟来到思溪……” 他像一只困兽在笼中疾走,越走越快,终于,走去沙发那里坐下,直接倒了下去。 玉衡只当他晕倒,忙过去扶起时才发现他只是累极睡着了,可是额头guntang,双颊通红,呼出的气息灼热炙人。她费尽力气帮他剥下湿透的外衣,又用浴巾替他擦干头发,这才下楼去找老板娘另要被褥铺盖。 老板娘笑得很暧昧,分明在说“就知道漂亮女人守不住,才几天就有男人了。” 玉衡并不解释,又要了两片退烧药上楼,研碎了拌在水中,服侍李望喝下。他昏沉沉由着她摆布,听话得像个孩童。可是整张脸皱皱的,蹙积着莫大伤痛悲怆,又仿佛已经有八十岁。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她和他,都是特别多灾难的人。 这一夜,玉衡并没睡好,时时听见李望梦呓。他每次喊“青花”,她都会立刻惊醒,奔过去为他更换覆在额上退烧的冷手巾,醒醒睡睡间,几乎把青花当成自己的名字。 直到天蒙蒙亮,她才朦胧睡去,却一直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喊“青花,青花”。朦胧中,她看见自己走下楼,仿佛在赴一个约会,却不知道要去见谁。 飘飘忽忽,径自来到通济桥边,看到有人坐在那里垂钓。于是她想起来就是要来见他的,她在他身边坐下来,将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喊“楚雄”。可是看真切了,那人却是李望。 于是她想起来自己叫青花,是个高中生,暑假里第一次同李望相约来思溪。她在那里画了一张速写,是对岸的小桥流水人家。那家人姓叶,二儿子过继到昌南后改姓楚了。这一天他也刚好回了思溪,看到这对恋爱中的小儿女,还问他们要不要一起搭车回昌南。 她说不行,她得回瑶里,李望倒是可以同车的。但李望不愿意这么早跟她分开,宁可去搭末班车。 他们隔着小河对话,互相摆了摆手,就那样错身而过了。从此再也没有见面。 在梦里,她模糊地想真是错啊,如果当时答应了楚雄,三个人一道回昌南,也许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可是偏偏没有。命运的转弯,有时就是那么无奈。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却像车子行驶在高速路上轧了一个小石子,车轮飞速打滑就此偏离了方向。 摇摇荡荡,恍惚已是过完暑假返校时,才出村,遇见邻居小麦上山去龙窑。小麦一直对她有意的,每每见了便瞎三话四缠不清,往常她总不大睬他,今天却惦记着要送李望礼物,拿出那幅速写来问小麦能不能帮忙烧件瓷器。他碌碌地转着眼睛,一口答应下来,请她随他去山上参观麦家龙窑,说是那里有一批刚出窑的瓷器,可以让她参照着订个样式。 就这样,她跟着他上了山,去了龙窑,遭了毒手。 这时候玉衡又觉得自己重新变成了局外人,又似乎一分为二,灵魂飞在半空,看着青花跟随小麦一步步走上山,去到那万劫不复之地。 她对着她喊:“不要听他的,不要跟他去!” 她看着她奋力抵抗,被他掐着颈子直至窒息。 她辗转着,魂与rou再次合二为一,大声呻吟,直至被人推醒:“玉衡,醒醒,醒醒!” 她睁开眼来,看到李望关切的眼睛,不禁羞赧。竟然反过来要病人照顾自己。 “做噩梦?” “吵醒你?”玉衡撑着胳膊坐起,只觉半边身子发麻,原来是睡姿有问题压迫了心脏,造成呼吸不畅。她伸手探他额头温度,欣慰地说,“退烧了。”一副老姐口吻。 李望在她身边坐下来:“昨晚多承你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