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 第027章 渡船
古槐六人乘坐两辆马车出得小镇,一路北行,来到信江边上。 忽听得一段歌声夹杂在微微吹起的和风里,悠悠传来,让人爱不释耳。车马停步,人儿下车,迎着歌声朝江岸走去。 “凡水皆东流,此水独西走。数折入鄱湖,汇泽出湖口......” 白玉天伏在张天昊的背上,听着歌声,缓缓地苏醒过来。本想说句话,没想到肺腑间一个不顺畅,话未说出,吐出来一口黑血,一小半吐在了张天昊的手臂上。 张燕燕见之,连忙掏出手帕,走了过去,随着父亲的步子,帮白玉天擦着嘴唇。顺手帮张天昊的衣袖擦抹干净,开口问道:“白大哥,你是不是很难受啊?” 卓一飞听过,觉得好笑,道:“你这丫头片子,黑血都烫出来了,那有不难受的,绝对难受的紧。” 张燕燕瞥了卓一飞一眼,道:“我又没问你,谁要你说话的。” 卓一飞做了个怪脸,道:“你要是问我,我就把你扔到江里去,问问那些王八喜不喜欢你这种傻姑子。” 张燕儿道:“你敢!等白大哥伤好了,让他打你屁股。” 卓一飞道:“打屁股有什么好怕的,要打也是先打你屁股。” 白玉天听过两人的对话,心里好受了许多,发出几个微弱的声音:“张大侠,我们这是去那里啊?” 萧若云见丈夫背着白玉天有些吃力,代为答话道:“卓一飞说,他想去娶了胡一秋大哥的闺女燕青,要我们去做个媒人,喝杯喜酒。顺便住上几天,吃吃刺鲃,让你们将养一下身子。” 白玉天微微笑了笑,朝前方看了一眼,见一条水流游走在青山碧水间,舒展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宛如一条白龙,好生养眼怡怀,不小心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睡了过去。 六人来到河畔,刚好有一艘不大不小的渔船正在河中不远处撒网捕鱼。 卓一飞见渔夫的歌声好听,喊话道:“大叔,你这船能出租吗?” 可能是卓一飞的内伤太重,话语不够清晰,渔夫回话道:“你说什么?” 萧若云大声喊道:“大哥,我们想租下你这条船,去余水旁的胡家庄。” 渔夫一听,收起渔网,撑着船往岸边靠了来。 船儿刚靠上岸,渔夫正好见到不远处一队人马飞奔而来,浩浩荡荡三四十人,领头的像是龙虎山庄的大庄主张天龙。连忙一杆插到河底,用力一撑,船儿离岸而去。 张燕燕正欲上的船去,一脚踏空,落入水中。 古槐好生疑惑,回头一望,见到一队人马飞奔而来。连忙忍住伤痛,一个纵跳跃上渔船,拔出宝剑,架在渔夫的脖子上,大声说道:“你要么载我们过河,要么陪着我们一起死。”言粗话糙,说的比做的还要逼真。 渔夫将那闪闪发亮的宝剑瞧了瞧,信以为真,赶忙将船靠上岸,道:“你们快点,要是被龙虎山庄的人抓住了,我一家就没得活了。” 张天昊一听,一个跨步,跃上船。张燕燕早已从水里爬了上来,湿漉漉一身,同着母亲跨步上船。卓一飞见大家都安全上船,叫船夫开船,一个纵步跃了上去。渔夫赶忙几个竹竿撑到底,船儿离开河岸,冲向对岸。 张天龙纵马来到河边,渔船刚好靠上了对面的河岸。 古槐将河流上下望了望,没发现一条船,一个急中生智,将渔夫提下船。 张天龙见没法过河,对着河对面喊话道:“白玉天,你为何要偷袭我爹爹,刺瞎他一双眼睛?” 萧若云听过,对着白玉天问道:“白少侠,你为何要偷袭我师傅?” 白玉天微微地睁开眼帘,缓缓说道:“张一帆串通丹阳子那伙人来害我,借帮忙之机,行背后偷袭之事。刺瞎他一双眼睛,只为了给蒋总镖头报仇。” 萧若云怎会相信,道:“白少侠,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乱讲。” 古槐有气没力地说道:“张家媳妇,你怎这般糊涂,纯阳掌本就是你师傅那三寸阴脉的克星,他要是不偷袭这孩子,这孩子有必要偷袭他吗。” 张天昊插话道:“若云,蒋大哥若健在,以他龙威镖局的江湖地位,这南方武林的话事人,说什么也轮不到他张一帆来做。” 萧若云听过,朝对岸的张天龙喊话道:“大师兄,你回去好好查查,看看是不是师傅串通丹阳子他们围杀白少侠在先,再行偷袭在后。” 张天龙大声喊道:“若云,你怎么也相信他们的鬼话。难道我爹在你那里,还不如一个外人可信。” 萧若云道:“大师哥,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偏信师父他老人家的片面之词。人心隔肚皮,除了你自己,谁都有可能说假话骗你。” 张天龙听过,觉得师妹萧若云的话不无道理。心想,昨天晚饭时,众豪杰还说起,白玉天的武功深不可测,连丹阳子都被他追着打。我龙虎山庄跟他没什么新仇旧怨,没理由无缘无故地袭击父亲,里面真可能存在着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喊话道:“若云,若真是白玉天恶意偷袭我爹,希望你别忘了龙虎山庄对你的教养之恩。” 萧若云回话道:“大师哥,你放心,要真是白少侠恶意偷袭师傅,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为师门讨回公道。” 张天龙喊话道:“师妹,有你这句话,我姑且相信此事另有隐情,这就回去查个清楚。”立马掉转马头,朝来路飞奔而去,干净利索,绝无拖泥带水的迹象。 古槐见张天龙等人跑远,将手从渔夫的脖子上松开,赔礼道:“船家,刚才事出偶然,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渔夫回话道:“没事,说清楚了就好,谁没有个难处之时。” 萧若云问道:“渔夫大哥,你送我们去胡家庄怎么样?我给你双倍的跑路费。” 渔夫见萧若云刚才称呼张天龙为大师兄,感觉惹不起,多少得给些面子,好声答道:“你们既然这么讲理,我就送你们一程。双倍的路费就免了,只要你们不随意在路上加害我就行。” 卓一飞大笑道:“船家,我们都是闯荡江湖的英雄好汉来着,最讲究信义二字。你送我们去了胡家庄,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会加害于你。” 渔夫笑答道:“那你们上船吧,这就出发,天黑前,还能赶到河边的小镇,买些吃的。” 张天昊背上白玉天,上的船去,其他四人跟上渔夫的脚步。 等六人坐好,渔夫摆开架势,将船划到河水中央,顺流而下,极为轻快。 萧若云见白玉天被张天昊扶着坐了起来,靠在了一边,轻声问道:“白少侠,我师傅真是偷袭蒋大哥的那个黑衣人?” 白玉天略睁双眼,小声答道:“他背后偷袭我,用的就是百丈青之毒。” 萧若云很是疑惑,道:“可我从未见过师父用过毒的啊?” 古槐道:“张家媳妇,这百丈青是武林中最见不得光的毒,要不是有十成把握,你师傅怎敢轻易使用。况且他不是要害人性命时,也不会使用,怎么可能让你见到。” 张天昊见妻子难以相信,宽解道:“若云,韶关清风寨寨主徐桂寿,裕盛镖局的钱郝仁,鹭岛的曹公鹭,那可都是一等一的武林前辈,声望跟武功都是无可挑剔。无声无息的被人灭了门,定是背后被人偷袭,遭人暗算。” 古槐叹息道:“他们三位,单就武功造诣而言,以至炉火纯青。若不是最亲近的人暗算偷袭,就凭丹阳子那伙人,光明正大的交手,根本占不到半分便宜。” 萧若云听过,泪水泼了出来,白净净的脸蛋尽是苦痛之色。她那里想到,她一直话为榜样的人,竟是道貌盎然的伪君子,连真小人都比他活的磊落光明。 船夫听过几人的对话,感慨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最是信得过的人,最有可能是要你命的人。这世道,有的就是人心不古,到那里说理去。” 白玉天将萧若云看了一眼,见她泪水横流,安慰道:“萧夫人,张一帆这种伪君子,不值得你再为他流眼泪。他已被我刺瞎了双目,若不让人抬着或牵着走,想害人都没了机会。” 萧若云不仅从此失去了师父,也失去龙虎山庄那个养大她的家,岂是几句不关痛痒的话语所能宽慰得过来的。泪水照样流着,只是没有了先前那般伤心。 船家见六人个个有伤在身,像极了霜打的茄子,将歌喉打开,唱了起来: 凡水皆东流,此水独西走。 数折入鄱湖,汇泽出湖口。 ...... 无信民不立,有信交可久。 ...... 因势而利导,不至虞掣肘。 ...... 六人听着船夫的小曲,看着那宽阔的江面,吹着那清凉的江风,让阳光洒满一身,心儿渐渐和暖,痛痛快快地吸收着天地灵气,疗养着伤口。 河水蓝如玉,船儿荡悠悠,情儿鸣啾啾!船儿一路向西而行,直扑江渚一沙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