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火与水 第三十六章 及冠礼
两年后,星冥帝国。 今儿个是个好日子,乃两位皇子的成人典礼,平日里冷清的皇宫中,此时就属正殿外的广场最热闹。 广场四周插满了鲜红大旗,边缘设有擂鼓,擂鼓直径足有人高,分别配有一名手持乔木的高大壮汉,击鼓时需高举双手,方可声响。 广场中央摆设高台桌案,用鲜亮金黄锦布遮盖,其上陈设香炉鲜果以及一个牛头,两位殿下站在祭祀桌案前,身着统一服饰,具是头顶金冠,衣着锦领白衣,上嵌飞龙针绣,腰缠玉带。 这对金童玉女模样煞是好看,jiejie凌澈皮肤娇嫩,五官精美,盘起的秀发让她精神饱满,若褪去那仅存的青涩,当真绝世美人了。 弟弟凌元则鼻梁高挺,眉色森黑,其下一双丹凤眼,明亮得尽是动人神采。 间隔十丈远处另一台上,金黄灿灿的龙椅之上,坐着当今圣上, 皇子凌元目光不时望向三道宫闱之外的城下铜门,jiejie凌澈瞧他神情专注,悄声道:“小元,你在等人?” 作为皇子,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何来等人一说,但身为同胞jiejie,这一猜即中的效果,让凌元啊的一下回了神来,他轻声道:“没……我能等谁来?” jiejie别样眼神,瞧了弟弟的张皇失措,道:“今日大典呢,专心点儿。” 凌元默认,但眼神依旧不时望向远处的宫门,这是他曾经与大叔许过的承诺,真是期待很久了。 大太监易文稚站在旁处,他一挥手中拂尘,尖声道:“吉时已到,大典即时开始!” ‘隆隆隆’ 广场内的三方。阵阵擂鼓作响,伴随着号角的低沉嗡鸣,回荡整座广场。 两位宫女将已点燃的香烛送到近前,两位殿下双手接过。 广场上的文武百官躬身敬意,便听得易文稚喊道:“拜天地!” “拜列祖列宗!” “拜圣上!” “香烛入炉!” 三拜后,两位殿下动作统一地将香烛插入香炉内,闭眼俯身祈祷,礼毕后,两位殿下回到母亲身旁,各自站定。 “请圣上垂询!” 风把广场上的旗帜吹得烈响,皇宫三千禁卫军抽调一千镇守广场,个个衣着银衣片甲,腰悬厚背长刀,英姿挺拔。 场央之中百官尽相跪地叩首,以待圣训。 龙椅之上,皇帝凌颜朱红两角上扬,左有祇首黄维,右方坐镇大将军左尚寻,下位的上百官员各司其职,分配到群郡的文官达百数,整个星冥的强大,日益盛起,已望得见国家未来之规格。 凌颜离座,往前两步走,左右巡视整个天下,正容道:“二十年前的星冥,任人宰割,百废待兴,而今能够立足整个道灵,实在离不开诸位爱卿功劳,今日两位皇子长大成人,也是朕近年来,最为开心的日子!” 百官中,祇首黄维两手高举,随后身躯伏地,他高声道:“皇上洪福齐天,公主皇子不负圣恩,实乃星冥之福,百姓之幸!” 一旁俯首的大将军面无表情,似未听见,也未随声附和。 皇帝一笑道:“澈儿,你为长女,很多事交给你去做,朕很放心,回国的这两年,跟在黄祇首身边,可有学到什么?” 公主凌澈走出几步站定,面向皇帝跪地,道:“回皇上,儿臣跟在黄大人身边仅仅长了见识,学海无涯,儿臣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这两年还不敢妄言敢说从黄大人那儿学到了什么。” 底下的祇首黄维赶忙道:“公主殿下言重了。” 皇帝点点头,望向一边的小儿子,道:“元儿,jiejie已经跟在黄大人身边两年,如今想要入朝为官,将来为国出力,这些时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母亲大人的问话,并未得到凌元的回应,目光一直盯着极远方的兽首铜门。 他从天未亮就路过了皇宫城门,却都未见到想要见的人,无果后睡意也全无,只得回到青石板铺就的广场四处踱步,那会儿天刚露出鱼肚白,正在布置广场的太监们见到皇子在此无聊,想要询问,却被无视。 此时凌元越急,心中持续燃烧的希望就越大,即便此处距离宫门还有三道高墙,也挡不住凌元坚信大叔会赴约的火焰。 跪在母亲面前的jiejie听见问话,却见弟弟神不守舍,jiejie有些急,想要提醒,奈何皇上就在面前,她不敢多言。 “元儿,元儿?” 皇上两次叫唤,才将走神的凌元叫醒,仓促应道:“啊,儿臣在。” 一旁的太监易文稚悄声道:“皇上问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母亲跟自个儿说过做官一事,他私下有找奶奶提及过,当时奶奶叫他想做就做,不想做的话,就好好跟母亲说说心里话,但凌元也没有什么想与不想,便应道:“回皇上,儿臣做了官,还能出宫去吗?” “能。” 皇帝回答得简洁,但还未等凌元开心起来,又道:“但元儿你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出宫去。” 笑容还未绽开便凋谢,凌元直接道:“那我不做官了,我想出宫去。” 母亲的目光与奶奶的恰为相反,奶奶的慈爱让凌元待在蔬果园浑身舒展,而一旦母亲展示出君威,凌元连抬头勇气都未曾有,如今却头一次生出勇气说道:“皇上,儿臣一直向往外边儿的世界,想去瞧瞧外边儿的人和事,暂时……暂时不想留在宫里。” 易文稚将拂尘甩到右膀,赶忙上前打圆场,他扣住凌元的手腕,笑道:“皇子殿下天没亮就跑来广场巡视,这些天的气候还很阴冷,可是受了寒气身子骨不适,待奴才给殿下瞧瞧。” 从小除了在奶奶那儿可以找到自由,平日里乖乖牌的凌元在此刻控住不住,他挣脱易文稚的手臂,仍想尝试道:“皇上,元儿就是想要出去,请皇上恩准!” 看着敢与自己这般说话的儿子,皇帝的脸色目光淡淡,凌元瞧不出母亲内心所想,只听道:“出去了之后,你照顾得好自己吗?” 做母亲的第一点,当是为其安全着想。 瞧得此事有盼头,凌元迫不及待道:“有!当然有!” “上次出去,元儿是怎么回来的,还记得吗?” 皇上的一句话将凌元口封住,上次他是被人扛回来的啊,他又该如何证明自己有实力闯荡道灵界? 方才能够正面与皇上争锋,此时就已让凌元心跳悬空,稍稍稳住情绪,凌元道:“在宫内能自己动手的,一律不让鱼jiejie她们服侍,儿臣一向身体力行,所以生活自理方面,皇上大可放心。而要说在外界遇到坏人如何,元儿也都有练习技道,不说打败开印道者,遇到抢匪一流,有能力自保,若是皇上担心,大可让冯御医像大前年陪着jiejie那般,陪着我出宫门也行啊。” 冯西河年事已高,三年前跟着公主凌澈出去了一趟,皇帝瞧得出来,回来后的老人已剩下半条命。 凌颜目光望向台下,只询问道:“派谁无所谓,梁忻音将军何在?” 广场上百官之中有一人起身,此人衣着鲜红战甲,从大将军身后十排而来,面对圣上,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在!” 皇上道:“元儿想要出国去,你与元儿比试一番,赢了你,朕就许了元儿的愿。” 凌元皇子身娇rou贵,就算习过技道,那也是从奶奶那儿学来做防身之用,对付流氓草寇一般还行,如何能够与身经百战的梁将军过招? 大将军左尚寻出列来,敬道:“皇上,皇子殿下年少志高,尚有可取之处,但让殿下的千金之躯与梁将军对战,刀剑无眼,实在不可。” 凌元之所以跳下高台,落地到广场上,是因从天黑等到现在的人,始终没有出现,情绪焦急得已在脸上掩饰不了,凌澈瞧得弟弟胸腔起伏很大,在他一跃而起之时便要阻止,却被皇上轻轻抬手拦住。 而望着皇子殿下跳下来的梁忻音将军,与殿下距离数丈之远,梁将军下意识便要去接,不过皇子身形竖直落下,脚尖触地,后跟落实,整个身躯蹲下去,再挺身起立,整体甚为利落。 内行看门道,身经百战的梁将军瞧出皇子殿下技道不赖,知道皇子殿下此战非战不可,梁宇将军也不再拖沓,拱手道:“殿下,末将粗人一个,能与殿下过招,实在末将荣幸!” “梁将军,你我皇命在身,不必拘束太多,在这个好日子里活动活动,也未尝不是助兴了。” 凌元脸带笑容,将衣袖往上翻了翻,右脚上前半步,一手负腰,一手摊道:“点到即止,就当交个朋友如何?” 梁将军神色一秉,目光炯炯道:“末将领命!” ‘滋’ 凌元前脚摩擦石板发出轻响,发力瞬间跨出的半步,身形已奔出一丈。 耳旁的烈风炸裂作响,三步半的跨度,凌元已近梁将军面前。 梁将军瞧得真切,这速度足以进三军前百名,真想不到皇子殿下在技道方面下的苦功夫,比当兵的还刻苦。 赤手近身的凌元竖手成刀,直朝梁将军胸膛。 梁将军铜目放光,稳扎马步,抬臂摊手,护在胸间,就为试试殿下的手刀,能破他的罡气到何地步,但他突然意识到不好,只因殿下尚未释放道力,如何破得了他用道力铸成的罡气?当下也撤掉罡气,只是简单的摊手抱拳,双臂交叉护在胸前,皇子殿下的手刀正好劈来。 手刀上的力道,尚未传来,梁将军已瞧见皇子殿下的鞭腿,瞄准了自己的下盘。 众所周知,上下齐攻,定不能同时发力,必有先后,梁将军自认自己的马步还算扎实,就算被殿下攻个不备,尚能稳住身形。 随之那一脚顺势下踏,皇子殿下点在胸前的手刀未动,鞭腿也攻而不至,却是手肘带着整个身躯的力量,重重地击打在他较为薄弱的腹部。 顶心肘带来的岔气疼痛感,让梁将军的脸憋得通红。 一击得中,凌元往后跃去,瞧得梁将军半握的拳头,在腹下敲打两下,凌元知道那是在泄气,随见梁忻音将军脸上的红意才逐渐下去。 想要出国去,只能赢了眼前的梁将军,母亲就在后方,还必须赢出水准来。 凌元思定,郑重与梁将军说道:“梁将军不必让着我,若再这么执意下去,只怕这场比试会很无聊。” 皇子殿下的速度很快,刚才三招贯穿下来,常人定然吃不了第二招,但前两招都未落实,唯独第三招让皇子殿下捡了便宜,梁将军不信皇子殿下能够瞧见他时刻变换的罩门,站直道:“殿下小心,末将要攻了。” 起手做个请,凌元心领神会,梁将军并未开玩笑,虽然气势不具杀气,但这认真的拳头,拳风之大,为凌元第一次见。 果然是战场杀将,梁将军的一招普通长拳扑面而来,其气势让凌元喘气变得急促,他个人完全抵抗不了,脚下使力,侧移躲了过去。 落空的梁将军追击而去,左拳借着上半身之力,速度奇快,打算在凌元未落地之前将之击倒。 凌元落脚扭曲了身躯,脚下借力不多,看着像是打滑一般,整个上半身前倾,竟又将梁将军击出的右拳让过,身形控制不住,凌元手在梁将军肩上轻轻一搭,借这一搭之力,不仅可以稳住身形,还能从梁将军身边掠过。 正当凌元惊觉好险之际,梁将军左腿高抬转胯。 ‘嘭’的一声闷响。 一招弹腿击中凌元腹部,凌元被击倒在地。 凌元仓促起身,腹部的抽搐让他站不住,起身霎时便又蹲下身去。 “殿下!” 梁将军担心凌元被自己误伤,要上前搀扶,被凌元竖直伸出的手掌拒绝。 大叔没来,可是忘了我? 好可恶啊,此番比试败下阵来,就不能出国找大叔了! 膝盖顶在胸膛,凌元只手捂住肚子,有种只能认命的感觉。 高台上,皇帝问道:“澈儿,你觉得元儿的技道如何?” jiejie凌澈道:“回皇上,小元身形快,反应快,但力道不足,即便借了力,仍是不够,若假以时日苦练,也能出类拔萃。” 皇帝向身边的易文稚问道:“易先生,你看又如何?” 易文稚躬身道:“皇上,依老奴之见,皇子殿下身法奇特,变化多端,在与梁将军的第一个照面之中,打出了两个半招,以及一个实攻,是个奇才,将来能在技道上,能走得很远。” 皇帝却自顾道:“可贪玩儿不是个好事儿啊。” 场下,即便面对皇子殿下,兴起的梁将军方才那一脚,仍是不予余力地将皇子殿下踢飞,梁将军并非贪身怕死之徒,若是被怪罪下来,罪责定然不小,而军人刚毅之气让他无惧,只单膝跪地道:“殿下,末将出招无轻重,若有得罪之处,请恕罪。” 凌元哪里会生气,不过失望不能出国而已,待阵痛减缓,凌元将梁将军搀扶起身道:“梁将军,我没事,快请起。” 待将军回到臣工们中,凌元拍了拍衣裳,从旁阶梯上得高台,一声不吭地回到了皇上身边。 皇帝浅笑着,瞧见儿子稍显沮丧的脸,安慰道:“气馁了?” jiejie凌澈听到的言外之意,是弟弟还有机会,弟弟凌元却没说话,不能出国的结果让他情绪低落,一脸的丧气。 这场成人礼,在凌元的失望中结束。 ………… 当夜,圆月高挂,群星点缀夜空。 凌元一个人坐在寝宫房瓦之上,托腮沉思。 整整两年,凌元等待的就这么一天,今早天没亮,就起床到宫门外等候,最后却失望至极。 估计是被遗忘了,大叔自己有女儿还顾不过来,怎会在意一个与小孩子的约会。 白天打了一架,到现在都未进食,鱼宫女焦急,可拿殿下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瞧见殿下呆在屋顶晒月亮。 自上次无意拿张莎指头开荤后,凌元的目力变得极好了,夜很深,皇宫中大多已熄灯休息,仅有少数灯光,身处这高墙之内,还能够望见一些宫女穿梭在巷道里,这一眼,凌元内心在此时,忽然生出压抑之感,心头憋屈得紧,可又有何法? 重重地一阵鼻息,凌元自己将情绪带至冰点,今夜恐无法入眠了,随后又一阵叹息,凌元耷拉着脑袋,感受着七月深夜里冷风的随意吹打。 微微的一声轻响在身边,凌元没空理会,哪知突然听见:“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这声悠远的问话,使得凌元一个激灵,情绪低迷的他会立马侧身,并非有刺客入宫,而是他深知是大叔到访! 惊喜之余,凌元蹭起身来,站在屋檐脊梁上,两眼放光般倒吸一口凉气,竟傻乎乎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捂嘴咳嗽间,瞧见真是大叔来了,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惊讶之喜使得凌元想要放声高呼,却咳嗽不止,如何也发不得声。 起先没在意凌元个头,当这孩子起身时,单允发现这孩子已快与他一般高了。 大叔手提着食盒,原来是带着夜宵来跟凌元吃喝,但见凌元瞧他的眼神,单允笑骂道:“别用瞧小媳妇儿的眼神看我啊。” 说着空出右手,便要赏小子一个板栗。 凌元小子乐呵过了头,没等大叔的板栗落定,一把将大叔抱住,他哈哈道:“我以为你把我忘啦,哈哈……” 越抱越紧,单允也乐开了怀,这小子话里简单淳朴,实在是个大男孩儿,他问道:“今日成大人喽,我这儿有酒,能喝不?” 凌元岂敢拒绝,畅快道:“能能能,当让能!” 殿内的鱼宫女和小跟班听见瓦房上的谈话,走出了殿门,有条不紊地拿着棉锦,将露天外石桌石凳擦拭干净。 凌元瞧见两位jiejie完毕,邀请大叔下去吃喝。 单允微笑着托住凌元肩臂,带着他飘身落到石桌旁,这一行径将两位宫女吓得倒退,凌元却很享受,嘿嘿一笑,吩咐道:“有劳俩位jiejie了,这里不需要伺候,快去休息吧。” 鱼jiejie关心道:“殿下,酒多伤身,自量啊。” 凌元瞧了眼大叔,开心道:“jiejie放心,我理会的。” 鱼宫女会意,与殿下和殿下万分欢迎的客人各施一福,这才带着小跟班离去。 凌元接过大叔手中的食盒,请大叔坐下后,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揭开,点心小菜米饭都有,还有一壶老酒。 凌元先是惊喜,后为惊讶:“大叔从克莫山带来的吗!?” 单允被凌元得想法逗笑,将饭菜拿出来,笑道:“我可是赶了四天的路呢,从家里边儿带来,还不都坏掉了?这些都是我在天古城的酒家买的便宜菜,身上没带多少银两,但刚好还够。” 凌元把饭菜腾到石桌上,笑着:“大叔可别说是什么便宜菜,只要是大叔你带来的,那可是比御膳都珍贵百倍!” 单允哈哈大笑,翻过石桌上的两只茶杯,倒满老酒,道:“这酒辣,来,一口喝了。” 凌元拿起茶杯与大叔碰下,仰头将老酒闷了。 一阵咳嗽后,喉咙、食道与胃的感觉来得很强烈,凌元大口喘气,念叨着:“辣辣辣……” 单允瞧着脸上表情挤在一起的凌元咧嘴大笑,将第二杯倒满,问道:“来时听人说,你跟别人比试输了?” 皇子输了比试,在皇室看来不是什么好事,自然不会有人敢到处宣扬,而因从大叔口中说出,凌元没多想,应道:“对啊,今早上输的,输给了三贵军的梁忻音梁将军。” 凌元未曾有气馁之感,只因大叔的突然造访,让他兴趣高昂。 单允笑问道:“心态不错,输了也没自暴自弃,可有扳回一城的决心?” 凌元突然问道:“大叔要教我技道真法?!” 刚才与大叔从屋檐上一同飞下身来,凌元只觉得周身平息轻稳,想必大叔的技道身法,断然经过常思熟练,一想到这儿,凌元的脸笑得更灿烂了。 哪知大叔一杯老酒下肚,自顾道:“谁说要教你了?” 凌元奇道:“啊?大叔你不教么?” 哪知大叔说道:“教了你,我怕将来你会赢我啊。” 哇的一声,凌元不可思议道:“大叔你好自私哦。” 大叔会心一笑,戳了下凌元脑门儿,道:“输了就得赢回来,至于怎么赢,自个儿琢磨。” 凌元哦一声,展开笑容:“大叔是这样的,本来我不想比,可今天你一直没来,我就想出国去克莫山找你嘛,皇上就许了我跟梁将军比试,赢了才准我出国,虽然最后输了,可现在大叔你来了,所以赢不赢,都无所谓啦。” 果真是小孩儿脾性,单允听之笑而不语,喝下两杯老酒,趁着米饭热乎,单允手握饭碗问道:“你饿吗?” “我不饿。” 单允笑道:“那家菜馆只剩下一碗饭,你不饿,我吃了。” 知道大叔与自己开玩笑,凌元这会儿急道:“大叔,今天我生日诶,你不给我吃?” 单允碗已送到嘴边,正待刨,听见凌元抱怨,问道:“你不是不饿?” “我不饿。” 大叔‘那不就结了’的眼神传来,捻菜刨饭送嘴,一气呵成,同时伴随木筷碰撞瓷碗的清脆声响,凌元头一回见识大叔这般爽直一面,心头觉着很舒坦。 看大叔吃着饭菜,凌元想到当初与大叔的约定,迫切道:“大叔,一会儿吃完了,我们去看宫女jiejie们洗澡。” 单允被呛住,饭菜险些喷出,凌元小心问:“大叔,我可是专门等着你来,我也是第一次。” 单允放下碗筷,批评道:“你就不学点好?” 凌元心中窃喜,道:“嘿嘿,这个可是奶奶同意过的,她说我及冠了,就可以去看,还说总比她不同意,我背着她去的好咧。” “奶奶?” 提及奶奶,凌元心头美滋滋,道:“恩,奶奶她本来是宫里边儿的嬷嬷,小时候我遇到她,奶奶时常教导我。听鱼jiejie她们说,小时候我特淘气任性,但是从十岁后就变得特别乖巧,虽然我一直没怎么觉得,但我知道,这其中都是奶奶的功劳。” 瞧着大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凌元语气跟紧道:“大叔,怎样,待会儿我们就去看jiejie们洗澡,这个时辰再过一会儿,浴房可是人最多的时候,整个皇宫都飘着香气呐。” 大叔气得想笑,反问道:“你这么清楚?” 凌元嘿嘿一笑,一切尽在情理之中,道:“鱼jiejie跟我说的啊,她刚才走了,也是跟小跟班儿洗澡去了,大叔如若不信,可以跟我一道去。” 瞧见这小子这般理直气壮,单允拿着手中的饭碗,不住地用大拇指摩擦着,他道:“小元,你这般放肆,将来被你祸害的姑娘可就惨了。” 凌元可不在意,他心里根本没这个意识,只与单允说道:“大叔,我哪里是祸害了,我带着你偷偷看了就走,不碰不摸的,谁也不知道。” 不可教也,单允见凌元不听话,站起身来,严肃道:“你那奶奶在哪儿?我要见她。” 见大叔生气,凌元觉着莫名其妙,他跟着站起身来,低声询问:“大叔,你怎么生气了,还要见奶奶?” 纯粹的溺爱,孩子有坏毛病不加约束,反助其增长,其中道理自不与凌元讲明,便是讲了,这孩子也不会明白,单允一字一句道:“你带我去便是。” 大叔的模样越发严厉,凌元软弱道:“大叔,你生气了,我不敢带你去见奶奶。” 单允怀疑自己听过错了,目光怒火腾烧。 凌元心头甚惧,可无论如何也不敢带大叔去见奶奶,他低声道:“大叔,奶奶从小待我,如自己的孙子疼爱,你这般凶,我真不敢带你去。” 本来开心到来的单允,没想会将气氛弄得这般紧张,听了凌元的话,他放下气势,平缓道:“我的意思是,不准你去偷看别人洗澡。” 这个时候的凌元,还不觉得大人们的话,经常都是用来骗人的,两年前大叔可是答应过自己的,也没觉得大叔不守承诺会使得自己不开心,倒是一直都很崇拜大叔的凌元心境开阔,他恍然道:“哦,那我不去看。” 转而凌元嘿嘿一笑,继续道:“大叔明天陪我去玩儿,好不好?” 单允摆摆长衫,坐下说道:“能是能,不过今晚我睡哪儿?” 凌元开心道:“当然是睡这里啊。” 手指指向背后烛火通明的寝宫。 单允瞧着皇子殿下从小住到大的寝宫,心中就很不喜欢,他摇头道:“换一个地儿吧,没什么人,清净点的。” “那就蔬果园喽,那里除了奶奶一个人,十几年里就我去过。” “奶奶那儿?” “对啊,蔬果园环境很好,房间也很多哩,奶奶也跟大叔一样,喜欢安静的地方,我带大叔去看,保证大叔会喜欢蔬果园的布置,里边儿有花有草有菜有果的,什么都有,可漂亮了。” 单允正疑惑,便已被凌元拉着手往外出走。 凌元带着单允在皇宫里走,七拐八绕的来到了蔬果园。 跟平常一般样,两张封条交叉,封锁了破旧的木门,单允一眼望去,顿觉熟悉,这不正是当年的药师殿吗? 待凌元小心翼翼将封条撕开,推开木门,眼光开阔地见到里边儿的风景,一方养水中鱼,一方布庭中阁,花草摆前院,而那一片薰衣草,更是让单允眼前一亮。 凌元一脚跨进院子,一边说道:“大叔,现在天色暗,我先带你去空房间休息,等明早起床,再来瞧瞧这里,定让你喜欢上这地方。” 单允跟着凌元进入院子,自顾自言道:“那一片薰衣草真好。” 凌元回身去将木门合上,奇道:“大叔你看得见?” 单允笑骂一句:“我又不瞎。” 凌元讪讪一笑,刚走到大叔身边,见大叔转身盯着木门好一会儿,便问道:“大叔,怎么了?” 感觉到门外的异样,单允淡淡道:“这门有古怪。” “这门有什么古怪?” 见凌元不知所以,单允掌住凌元肩臂,一跃带他翻过高墙,来到进门之前的地方。 单允目光在木门之上,道:“你再瞧瞧,看看跟我们进去后,这道门有什么不同?” 凌元左看右看,嘴里嘟囔着没觉着不对,下意识上前一步细看,差点没把他吓得尿裤子,他大叫着躲到了大叔身后,嘴里怪叫:“封条怎么自己又封上了?” 不可能是路过的太监宫女,这里是皇宫禁地,从没有人来过这里,就算是活人,为何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大叔,这里有鬼吗?” 凌元紧紧扯住大叔衣袖,表情夸张,但有大叔在,凌元其实不多怕。 “是人是鬼不太清楚。” 单允不知道会是谁做的手脚,说不定会是凌元口中的奶奶。 身边的小子忽的想起,担心道:“大叔,奶奶还在里边儿,我好担心她,我们快一起进去。” 单允示意凌元不必害怕,他上前将封条撕下,对折拿在手中,另只手轻轻将门打开,又带着凌元进了去。 凌元快步越过满地植被,径直走到殿门前,轻声道:“奶奶,元儿来看你了。” 没得到回应,凌元尝试着轻喊了几声奶奶,空荡荡的院子却始终没得到回应,这么多年里还是头一遭,凌元心头一急,慌乱般进得殿内。 月光透过窗户,呈深蓝色照耀着屋子,屋内的陈设一成不变,凌元四处奔走,并未瞧见奶奶的身影。 身后的大叔跟了进来,道:“可能已经出门去了。” 凌元仓促间停下脚步,回头道:“谁?门外搞鬼的,还是奶奶?” 看着凌元闪烁的眼神,单允苦笑道:“当然是你的奶奶了。” 凌元有些不好意思,他担心道:“这么多年来,奶奶从未出过院门,每次我来蔬果园,奶奶都会站在屋檐下,笑着叫我进屋,今日门外的封条被人动了手脚,奶奶又不在,叫我如何能放心得下?” 大叔拍拍凌元肩膀,宽慰道:“你都说了,你奶奶都在这里住了十几年,闷了想出去走走,也不是没可能,至于门外的封条,的确是人故意为之,说不定你奶奶是世外高人,是她暗中动了手脚呢。” “不会的,只要我来,奶奶都会见我的,不会避而不见。” “来了外人呢?”单允笑说道,“就比如我。” 瞧见凌元的疑问目光,单允继续道:“这十几年间,就见过你一人,她肯定对外人有所芥蒂,今日你带我来,未曾得到许可,她得了风声,便遁去了。” “真是这样吗?” 单允笑道:“当然,我去隔壁侧房休息一晚,赶了几天路,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你也快回去。” 凌元有些为难,但还是听从了大叔的话,独自出了蔬果园,出门前特意回望,见大叔站在奶奶经常站的屋檐下,向自己挥手,轻手轻脚将木门合上,这才往寝宫赶去。 四下无人,单允周转一身,大致观摩了这曾经的药师殿,发现与当年没什么变化。 旧忆不必再提,单允拱手道:“前辈,在下单族单允,之所以今夜留在此地,是因当年此处也是在下住所,故打算在偏房住宿一宿,若打扰到前辈,实在抱歉,还请前辈原谅。” 依旧能够感受得到周围十丈内的气息,拱手良久,未得回音,单允没打破这平静,放下双手后走出房间,回过身将殿门带上,随后站在院子里,望着那夜风中飘荡的薰衣草良久。 已过世的母亲,最欣赏的花儿就是薰衣草,心间想起这般感觉,承受着记忆的厚重,单允轻轻叹息,路过院落,走向偏房,终于也要休息了。 一更天之前单允都睡眠浅,直到夜半时,发现那股气息出现院内,继而转至药师殿正厅。 单允翻个身继续睡,这会才沉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