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难为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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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拨银子去招工?”祝煊问。 肖萍慌忙摇头,慌得那卷卷的胡须都在发抖,“你没看过账簿,账上哪里还有银子?我打算明儿去找赵义磨一磨,从他军营里寻些人来。” 赵义,成都府宣慰史,与肖萍一样是土官,两人自幼相识,皆承袭祖辈官职,一文一武泾渭分明,只那人忒护短。 祝煊略一挑眉,沉吟道:“来了将近一月了,只初初时见过赵大人,肖大人明日可否带祝某一同去拜访?” “那有何难,一同去便是。”肖萍爽快道。 “多谢子埝兄。”祝煊悄悄换了称呼,以字相称。 “正卿何必客气”,肖萍摆摆手,又忽的有些难为情道:“倒是我,把你的马车弄脏了。” “不妨事。”祝煊说着,瞧着他仔细擦拭腰间荷包。 肖萍察觉到他的视线,晃然抬头,黑黝黝的脸上升腾起些薄红,语气羞臊又僵硬,揪着那荷包小心揉搓,想要用自己的体温给捂干似的,“这你嫂子缝的,成日说我一个大老粗糟蹋东西,若是回去瞧见这荷包坏了,又得与我闹。” 明晃晃的显摆啊。 祝煊叹息一声,不愿多瞧一眼自己腰间,那用裁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做的荷包。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几句话间, 马车在府前停下。 一座三进院与一座二进院并肩而立,还能瞧见一道挎着竹篮的爽利身影撑着伞,进了左手边那道二进院的门。 “诶, 我家婆娘!”肖萍惊叹一声, 匆忙与祝煊道别了一句, 拿着自己的斗笠便追了上去。 “大人?”阿年轻声唤了声车里没动静的人。 “嗯。”祝煊应了声,又过了片刻, 方才撑伞下了马车, “车上的坐垫湿了, 记得找绿娆换一个。” 二十啷当的小伙,顿时羞煞得脸上着了火, 急忙出声,“郎君!” 祝煊侧眼, “做甚?我又没说什么, 记得做事。” 说罢,施施然的撑伞回了府。 嗯, 阿年还没娶到心仪之人呢, 他却已娇妻在怀,已然很好了。 把自己哄好的男人, 一进屋,便瞧见那俩人凑着脑袋在桌前吃东西, 滚圆雪白的汤圆蒸腾着热气儿,散着淡淡的甜香。 “今日这么早就用晚饭了?”祝煊问着, 扫了眼两人手里的碗和汤匙。 沈兰溪与他招手,“快来!隔壁肖大人家的夫人送来的, 刚出锅的!” 祝允澄嘴里刚塞了个汤圆, 被烫得直抽气, 闻言附和着点头。 祝煊心下叹息一声,指望这个贪嘴的什么呢? 他上前,主动解下了腰间的荷包,指着那勾了丝的地儿,主动道:“这荷包坏了,也用了许久了,娘子闲来,帮我新绣一个吧。” 沈兰溪只瞧了一眼便不感兴趣的收回了视线,回得甚是大方,“赶明儿我让阿芙给你多做几个,日日换着来用。” 祝煊一口血险些喷出来,哪里这般木讷不开窍的人儿? “荷包是贴身之物,还是娘子来绣为好”,祝煊劝了一句,话语稍顿,索性破罐子破摔,直言讨要:“我想要娘子亲自绣的荷包。” 祝允澄躲在一旁吃汤圆,简直没眼瞧这样的父亲。 坊间总传女子爱拈酸吃醋,但他父亲此时不也是…… 沈兰溪喂了他一颗红豆沙汤圆,惭愧道:“只我绣工不佳,恐郎君佩带身上让人笑了去。” 祝煊眯眼瞧她,那张白里透粉的脸上却是不见丝毫心虚,愈发显得气闷,“那算了。” 饶是祝允澄也听出了他父亲这话里的不高兴,他挠挠脑袋,看一眼这个,又瞧一眼那个,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不就是一个荷包嘛,母亲就给他绣了呗。 不就是一个荷包吗,用什么不是用,作何非得是母亲绣的呢? 小孩儿不懂,但不想被殃及池鱼,又吃了一碗汤圆后便闪人了。 唉,大人好麻烦哦! 只沈兰溪却像是没心肺一般,像是丝毫没瞧出祝煊失落的神色,吃过汤圆,还有吃了两块白米软糕才罢。 祝煊一口气闷在胸口,实在郁结,“今夜我歇在书房。” “哦,那让绿娆多铺两床被褥,别再染了风寒。”沈兰溪翻看着画册,头也不抬的叮嘱,似是分毫不走心。 祝煊愈发觉得堵了,故作冷淡的‘嗯’了一声,出了门去。 窗外雨势丝毫不见变小,不过片刻屋里便暗了下来,绿娆进来掌了灯,顺便将廊下的灯笼也点亮了,橘黄色的光在这样的雨夜多了几分暖,愈发显得那方才开门出去的背影寂寥。 沈兰溪手里握着画册,却是突然失了兴致,画得也就那样,哪里好看了? 胸口团着一口气,闷得有些难受,这雨怎的还下个没完了,噼里啪啦的好不吵人! “绿娆,将针线笸箩拿来。”沈兰溪忽的翻身坐起,“再与阿芙去翻找些与郎君衣衫近色的布料来。” “娘子是要给郎君做衣裳?”绿娆诧异道。 “绣个荷包。”沈兰溪盘腿坐着,双手托腮,闷声嘟囔一句,也不知再生谁的气。 绿娆偷笑一声,屈膝应了去。 沈兰溪,你好没有出息哦! 纤细的手指气得掐了自己一下,又立马疼得龇牙咧嘴的揉。 谈什么恋爱呀,太折磨人啦! 一刻钟后,沈兰溪手握针线,如临大敌。 “少夫人不必紧张,很简单的。”阿芙宽她心道。 沈兰溪一脸生无可恋,“我也曾学过的。” 林氏虽是没指着她嫁入高门,却还是请了先生教她识文断字,珠算账册,琴棋书画和女红女德。前两者有上一世记忆加持,学得尚可,为中者不过尔尔,至于后者,也就礼仪学得不错,旁的没甚脸面提,怕使先生脸上蒙羞。 夜深了,人散了,沈兰溪揉着被扎了几次的指腹,负气的把那破布料子扔到了床底,熄了烛火便滚上了床。 谁爱绣谁绣!她沈二娘握筷子的手捏不了绣花针! 偌大的床上只她一人,身上的衣裳胡乱的脱掉踢出了被子,锦被窝窝囊囊的卷成了一团裹着她。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沈兰溪又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重新掌灯,踩着鞋去把马破布料子捡了回来。 这是她挨了好几下扎绣的,凭什么扔掉? 翌日天蒙蒙亮,昨夜瓢泼的雨变成了细雨,阿年匆匆前来唤祝煊。 “郎君,肖大人来了。” 祝煊尚未起身,抬手揉了揉眼睛,一夜睡得不好,脑子都在嗡鸣,他哑着嗓子道:“知道了,去给肖大人上些点心和茶水,我等等就来。” 怕人等久了,祝煊匆匆洗漱后便去了前厅,阿年端上去的点心也只被吃掉两块。 “对不住,让子埝兄久等了。”祝煊拱手作揖,致歉道。 肖春生被那点心噎得不轻,闻言连忙摆手,灌下一杯茶后才算顺了气儿,“没有没有,是我昨儿回来时忘了与你说了,得在赵义那厮出门前将人拦下,不然就难寻他人影儿了。” 两人往外走,肖萍几次回头瞧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问,“瞧你脸色不好,莫不是昨日着凉了吧?” “不妨事。”祝煊温言道。 瞧他不欲多说,肖萍也极有眼色的不再多问,与他说起了今日要做的事。 两人出门早,赶去赵府时也不过天光大亮,宅子有些旧了,但瞧得出,是被人用心打理着的,就连门口石缝里的青苔都被收拾了。 而肖萍与赵义显然是熟稔的,开门的小厮并未前去通秉,直接引着人步入了府里。 赵义长得五大三粗,两道剑眉似是要划入鬓里,身上的衣裳单薄,裹着一身腱子rou,手握长枪,一招一式又快又狠,蕴着无尽的力量,瞧见他们过来,提着长枪走了过来,在这风吹细雨的天儿里淌着热汗。 祝煊头顶还撑着伞,两厢对比,愈发衬得他似是一豆腐白的文弱贵公子。 “祝大人。”赵义与他拱了拱手。 祝煊回礼,“赵将军。” 赵义看向肖萍,眉间沟壑深深,“又来堵我?” 肖萍没少干这事,被他戳破也不觉窘迫,反倒咧着嘴笑,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天,“瞧见没,还在下。” 这暗示得明晃晃,赵义性子直,也不会装傻充愣,直接拒绝道:“不借!” 肖萍‘诶’了一声,立马献殷勤的凑上去接过他手里的长枪,又讨好的为其撑伞,“我也是没法子啊,你也知道去年那点儿收成,杂七杂八收上来的银子早就用完了,但这田里水涨等不了人,若是不赶紧疏通,今年的收成又得糟。” 赵义冷哼一声,倔强道:“营里的将士是来守城的,不是成日去给你做苦力的。” 肖萍动之以情没用,又开始晓之以理,“不管是守城还是疏渠道,不都是为了百姓?如今城门且安,但疏渠迫在眉睫,轻重缓急晓得吧!” 年年翻来覆去的这几句话,赵义听得耳朵生茧,“事有权重,职责分明,没银子就让你衙署的人去通,作何来使唤我的人?” 肖萍面色苦不堪言,倒苦水似的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衙署加上我家里的,总共才几个人?他们就是不眠不休的干几日都干不完的啦。实在不行,我付银子好吧,你去拿纸笔,我给你打欠条。” 赵义气得瞪他,险些炸了,“还打欠条!我他娘手里都攥着你五六张欠条了,你倒是还啊!” “……” 祝煊险些被这雷霆万钧的一句吼得笑了,又竭力忍住。只是不由得想,若是沈兰溪在这儿,约莫会听得开心。 肖萍没脸没皮得像是街上的无赖,“左右都攒了几张了,也不差再多一张嘛,等这次征了夏税我就给你销账好了吧,作何这般瞧我,你我相识几十年了,我肖子埝是那赖账的人吗?” 赵义白他一眼,刚要开口,一个女婢行至近处来。 “禀将军,夫人摆好膳了,见将军迟迟不回,便差婢子来催催。” “知道了,去多摆两副碗筷。”赵义道。 女婢退下,肖萍立马又放下知府大人的面子,继续喋喋不休的游说,甚至翻起了往日的旧账,“……不说旁的,就说你之前与你婆娘的事,是谁在帮你,还不是我肖子埝!我又出钱又出力的,身上那十两银子的红封还没捂热乎,直接都给了你,我让你还了吗?那阵儿我还费劲儿巴拉的的帮你躲开你阿爹,为此我可是被我阿爹揍了一顿马鞭,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好,如今身上还有印子呢,不信我给你瞧瞧——” 肖萍说着就要解腰封脱衣裳,给他瞧后背的马鞭印子。 赵义忍无可忍的按住他的手,丢脸到脸红,“借你!” 说罢,又气得咬牙:“陈年烂谷子的事也要翻出来说,不够你丢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