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的白月光 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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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好,但她知道,这对他不公平,他也有疲惫怨恨的权利,有放弃她选择另一个更适合自己的妻子的权利。 当然,她也有骂他的权利,可以现在就跑过去扇他十六个巴掌,站在院子里跳脚骂他陈世美王八蛋。 阿朝在心里砸吧一下这种画面,有点心动,可又不是那么心动,终究很没意思 ……算了吧。 她不想骂蔚师姐,也更不想骂他了。 “那你就这么算了?你就听信那个蔚韵婷一面之词,就这么算了?!”长生珠简直气炸掉,上蹿下跳怒道:“你好歹去见他一面,问清楚!再把那个蔚韵婷挑拨你的话给他全说一遍!我就不信他放任那个死白莲那么多心眼!!” 阿朝笑起来:“好吧好吧,我明天早上就去见他。” 长生珠跳脚:“什么明天早上,现在就去!砰砰敲门吓死他!” 阿朝抿着嘴巴笑,还是摇了摇头。 她没有找客栈,就抱着大竹筒一路慢慢地溜达,累了就歇在街边屋檐下,看着夜色渐渐透出曦光,等天大亮的时候,她从坐暖了的石阶站起来,拍了拍衣角的灰尘,又跑去那家店,买了一份新的灌汤包和豆浆。 走的时候,她给了双份的钱,笑着对女主人说:“嫂嫂,如果将来有人来向你们打听我,麻烦你们就说我是今早才来的。” 那女主人一愣,随即露出忐忑惶恐的神色,阿朝连忙说:“没事没事,是我悄悄跑出来玩,我哥哥派人打听我的消息,你们这样说了,我家里人就放心了。” 那女主人才松口气,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好,好,小姐放心。” 阿朝笑起来,向她们挥了挥手,抱着汤包与竹筒跑走了。 阿朝跑去褚宅,砰砰叩门。 清晨的褚宅已经很忙碌了,阿朝先跑去正院书房门口,书房里已经有许多身着华服的权贵家主在等,阿朝跑了一眼,就跑向后院。 她跑进屋子时,褚无咎正在换衣服,吕总管拿着月白满绣暗纹的罗袍服侍他披上,他站在铜镜前,修长手指慢慢在胸前交叠衣料柔滑的右衽,侧眼瞥她一下。 “大早上的,你来做什么。”他语气冷淡:“不早不晚,偏等人换衣服时候进来,你真是越来越有规矩。” 阿朝抱着汤包和大竹筒进来,递给他:“吃早饭。” rou食的香气冲进漫布雅香的屋子里,简直焚琴煮鹤,褚无咎蹙眉,冷冷看向她正要张口,就看见她提着的汤包。 “!” 看见荷叶包着的汤包,吕总管神色倏然微变,他下意识看向主子。 褚无咎眼瞳微微收缩,心里泛起惊浪,面色却仍冷淡镇静,并不露声色,他淡淡说:“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就往这里拿。” 阿朝看着他,他没有看她,仍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冠冕,像只随口一说,冷淡又自然。 阿朝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抿唇笑起来:“你不记得了,这是我们以前一起老去吃的那家汤包。” “我一路赶路,今早才赶到,刚进城就闻到她家包子的香气,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她自顾自地:“还有呀,我今天去才发现,店家已经不是原来的婆婆爷爷了,已经是他们的儿子儿媳了,不过味道没有变坏,客人反而更多了,我排队时候还听客人说,说那对伯伯嫂嫂年轻力气大、配合又默契,一天能做的分量更大,生意做得更红火了……” 屋子里所有侍女仆从不敢出声,沉默又不解地听着少夫人絮絮叨叨,津津有味说着那些原根本不配在这豪门深宅提起的细小琐碎事。 褚无咎平日也懒得理她嘚啵嘚,但昨晚蔚韵婷才走她今早就来,他惯来多疑,心头有些忌讳,又听她一再提起那家店,心里忽然极不痛快,粗暴打断她:“絮絮叨叨没停了,我还有事,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朝停住嘴。 她的视线很好,又很细致,能看见吕总管身旁侍女捧着的托盘,上面零零散散摆着蹀躞、玉佩、钩带,还有一枚很新的没见过的香囊。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阿朝把荷叶包和竹筒放到桌边:“我看见书房有很多人等着,你去忙吧,我走了。” 褚无咎心里火一下腾起来,冷冷道:“你那封信我看了,婚期在近你还急着往哪儿乱窜?你老实在这里待着,开始准备婚服与典礼。” 阿朝看他要发脾气的样子,不想和他吵,就没拒绝,想了想:“大婚前,我还有点事要和霍师兄说,那我叫他也来这边。” 褚无咎懒得管她这些:“随便你。” 阿朝哦一声,说:“那我还去我以前住的那个院子住了。” 褚无咎冷笑:“不然呢,你还想来我这里住。” 阿朝笑一笑,说一声“我走了”,转身跑走了。 阿朝又回到熟悉的院子,她站在屋门口,还能远远看见水榭边走过的褚家侍从与宾客,井然整肃,尽是名门堂皇繁华的煊赫。 阿朝看了一会儿,轻轻关上门,那些隐约热闹的声音一下就都消失。 她走到桌边,把师尊的牌位捧出来,拿袖子擦了擦放在桌上,她发了会儿呆,然后在桌边坐下来,双臂叠起来,趴着歪过脸蛋,看着牌位。 “…师尊,也许我不该来。”过了会儿,她突然小声说:“我跑来这里,结果好像也还是我一个人。” “我好像有点倒霉。” 她抿着嘴巴笑,笑着笑着,侧过脸,把脸埋进臂弯里。 “师尊,褚无咎也不要我了。” 温热的液体慢慢渗开,她把脸埋着,受伤的小兽一样全身蜷缩起来,疼痛地低低地哽咽:“他真的…放弃我了……” 这下,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要写到文案了。 第88章 霍肃抵达姑臧的时候,已经快元月了。 阿朝早早等在正堂,褚无咎神色冷淡地坐在她旁边,屋里还有二十来个人,几乎包含当今乾坤界最强大的势力,包括长阙宗的新宗主詹桓,天玑宗、含珠宗等乾坤仙门大宗的新宗主袁子明、田纳等人,氏族的几位家主,比如阿朝之前见过的长罗风玉。 阿朝早已经把该说的都告诉大家了,大家都知道这是真要玩命了,心情都很复杂,气氛更是相当压抑。 阿朝左右看了看,觉得这氛围也太糟糕了,大家搞得像下一秒就要去投河,毫无战斗意志,她清了清嗓子:“大家也不用这么沉重,我们胜算还是很大。” “就是!”旁边越秋秋憋着口气可算能说出来,她大声道:“我们昆仑龙脉大阵,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最后一道镇山基柱,已经特意逆转龙流积蓄灵力只为此一搏,我们已经做足了一切能做的准备,你们不说气势如虹,个个拉着脸,还是不是参加合籍大典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去奔丧呢!” 大家这才想起来这一趟除了围杀魔君、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合籍大典呢,众人不由看向阿朝,这位年少的昆仑掌座坐在正前面,好脾气地弯起眼睛笑笑,却也看不出什么大婚的喜悦,旁边那位褚少主也是神情淡淡,闻言看她一眼,不知为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更冷峻了。 ……你瞧,这也不是大家故意不给面,这大婚的俩人也没那气氛啊。 不过昆仑的人已经这么说了,昆仑掌座和褚少主坐在那看着他们,大家都收起脸上的愁容或真或假露出笑容来。 这时候霍肃来了。 霍肃很早就被魔君殷威从天牢放出来,殷威反而对他比以前态度好了许多,霍肃曾私下和阿朝传信过,他说是殷威一直觉得血罗刹占据自己身体后做的事违背了自己当年的誓言,对乾坤仙门很愧疚,就补偿到霍肃身上,霍肃还不愿意回昆仑,他现在这样的名声在哪里也无所谓了,就留在妖魔那边还能多做些事,帮昆仑监视妖魔的动向。 霍肃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神容疲惫,坐下来,和大家说话。 “魔君会去昆仑参加大典。”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大家不知是喜是忧,但紧接着他爆出更大的惊雷:“我们必得尽快解决此事,这些日子天地秽气日益危重,万禁平原妖魔界的结界又裂开了百丈之余,崩裂就在眼前。” 众人悚然大惊。 阿朝也说:“天地秽物愈多,已经开始影响人间,昆仑收到越来越多的飞信,说乾坤各地诞生了大量新的魍魉魔兽,我派出过几队弟子去巡探情况,他们回来告诉我,这都是真的,甚至情况还更严重,尤其是那些荒山野岭千里无人烟之地,几乎已经是秽瘴鬼魅丛生。” 众人感觉脊背发凉,袁子明坐直了忍不住说:“怎么就严重到这种程度?” 阿朝摇了摇头,说:“这才是刚刚开始,等妖魔结界彻底崩裂,妖魔界从此将与乾坤界重新贯通,秽气漫过乾坤大地每个角落,那才是真正妖魔横行的乱世。” 大家忽而发自内心地渗出凉意,他们只是稍加想象那未来的画面,就觉得冷到牙齿里,与之相比,这绵延几十万年仙魔大战竟都不值一提了。 “我们重新封印妖魔结界!”尚带着稚气的锋利少年声音响起,一个黑衣劲装少年站起来,他容貌英俊,剑眉星目,正是长阙宗的新宗主詹桓,他双目灼灼明亮,说:“我们可以效仿上古圣人,将乾坤与妖魔结界重新封印。” “扑哧。” 长罗风玉噗嗤一声笑出来,嘲讽道:“效仿上古圣人?你小子说得轻巧,化神之上是大乘,大乘修至至尊才为圣人,当年三千圣人几乎死尽了才铸起妖魔结界,咱们现在这里连个大乘都没有,怎么效仿?凭意念效仿?” 詹桓紧紧抿着唇,却坚持说:“上古凭空铸起妖魔结界,但我们只是重新加固结界,若我们乾坤人族同心同力,未必不能做到。” 长罗风玉露出更讥讽的神色,毫不客气说:“你说的同心同力,别不是让我们都学你长阙宗,榨尽我们各家各族的血rou去赌能不能填上那结界的大窟窿。” 詹桓虽然年少却不傻,清晰听出长罗风玉言语中的嘲讽,他愤怒地看向长罗风玉,长罗风玉举手道:“别瞪我别瞪我,你瞪我也没用,我可没有嘲讽你们长阙宗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做长阙宗,我们个个背着万年数十万年的祖宗家业,若是在我等手中覆灭,我们死了都没脸去地下见先祖,别说我们,就是十九洲偏僻小城里任何一个小家族,你去问问,都绝不可能愿意填进妖魔结界的无底洞里。” 詹桓怒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是乾坤大难,与每个人生死相关,焉有退缩的道理?!” 氏族家主们状似面露各种为难之色,但眼神都是一样的冷漠,长罗风玉摇了摇头,倒也坦荡直言:“詹小宗主,你不要怪我说话不好听,就算最坏最坏的情况,妖魔结界崩裂,乾坤大地重新恢复成上古时魔魅横生妖鬼共存的境况,妖魔鬼怪也不可能杀光每个人,大不了大家各凭本事呗,谁的本事大哪块地盘就给谁占,乱世是乱世,死伤免不了,但好歹我们人族的火种还留着。” 詹桓不敢置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只想管自己死活,那亿万万生民怎么办?那些凡人界怎么办?” “我们也不是丧良心,若有余力,各家周围的州府疆域和那些凡人界肯定也尽力看顾。”长罗风玉坦然道:“但要真到最危难的时刻,我们也只能暂时各家各扫门前雪了,仙门们若是本事大,那当然可以多收容些百姓,多剿除些魑魅恶鬼,我们必将万分拜谢。” “你们——” 詹桓气得指着长罗风玉说不出话,他忍不住一手按向腰间剑柄,年轻的脸上尽是愤怒;长罗风玉脸上带笑,心里有些瞧不起这横冲直撞的傻小子,正想再开口刺他两句,就感觉一道清冽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长罗风玉莫名一抖,扭过头,对上阿朝明亮的眼眸。 她用一种清亮的、平静的目光看着他,没有任何怒意,但长罗风玉却觉得口齿僵住,竟然说不出话来。 对上少女那双秀美的、却冷静到并无感情的杏眼,长罗风玉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笑眼弯弯的可爱样子,心里莫名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真要说,大约是错愕,和随之攀升的某种微妙的不甘心。 阿朝看长罗风玉终于闭上嘴,才移开视线,看着那义愤填膺英姿挺拔的黑衣少年,心里泛开一种酸涩。 詹桓是长阙宗先宗主的小弟子,年纪小,天资却很好,寒霜州曾几次夸过他,很看重这个小师弟,本来还说过几年亲自把他带在身边当副少宗培养,却再没有机会了,让一个这样年纪的少年毫无准备生扛起长阙宗的重担。 阿朝看着詹桓,就像看见年轻时的寒师兄。 她发了一下怔,一直冷眼旁观的褚无咎似有所感,瞥了瞥她,再看着詹桓,眼神冷下来。 阿朝不想让詹桓惹众怒,她说:“詹桓,你先坐下。” 詹桓扭头看向阿朝,他脸上尤带愤愤,但他是听话的孩子,阿朝是他认识尊敬的师姐、又是昆仑掌座,他压住剑柄嘴唇紧抿,转身衣袍带风地坐了回去。 见大家安静下来,阿朝才说:“三界一统,这是天命,不是我们凭意念能改变的,现在我们无力重铸万禁结界,但各行其是也绝无可能,仙门、氏族,说到底都是乾坤人族,死生福祸一脉相连,我理解大家想自保的心情,但值此大变之世,唯有竭诚以待、齐心通力才能为我们人族争来最大的利益,如果有谁只想把别人推到前面挡祸,毫无仁义、一味贪生贪利,那我认为它已不配再受这乾坤万民的奉养,我昆仑会做第一把斩此毒瘤的刀。” 有些人脸色骤变。 许多人以全新的目光复杂望着那还带着孩子气般的秀美的少女,看着她平静镇定的神容,第一次意识到,再年轻,这也真的不愧是昆仑的掌座。 点到即止,阿朝没有再说什么威胁的话,她宽慰大家几句,就让大家先散去了。 走之前,她让霍肃留下来,她有话要和霍师兄说,但不想让褚无咎听,所以她瞅瞅褚无咎。 褚无咎察觉到她游移的视线,冷笑:“怎么,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 阿朝只好说:“是我们昆仑的一点事。” 霍肃一直沉默没怎么说话,抬头看了一下他们,又低下头去。 褚无咎无甚感情地瞭她半响,才敛袖站起来,宽垂的袖摆拂过她腿,他往外走,边冷淡说:“快些说完,回去把婚衣试了。” “我记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