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哥哥抱着弟弟一起睡在病床上

    高启盛醒来时，入目是一片雪白。

    虽然是白色，但不像之前盘旋在脑子里的空白可怕，因为他听见旁边熟悉的声音。

    “……你们加快…他软肋挖出来…动手…你哥安排，他手下有个人擅长…”

    高启盛头疼欲裂，强撑着慢慢睁开眼。

    眨了几下眼才看清床边的人影，高启强穿着一套深灰色西装侧坐在床边讲着电话，眼神冷的像冰。

    “不要让他有一丝侥幸，如果他不愿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我这几天在医院，随时电话。”

    末了声音加重，“不允许出问题，不能再等了！”

    高启盛静静地看着高启强，没有出声。

    他听不明白在说什么，但他也知道，高启强这么久没来看他，一定是有缘故的。

    挂完电话，高启强皱着眉想事情，正要起身，发现病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刚醒过来的眼睛没有神采，只是呆滞的睁着。

    “阿盛。”那双没有温度的眼里瞬间升起了笑意，他摸了一下高启盛的脸，按铃叫来了医生。

    由于长时间没有正常进食，高启盛的胃损坏严重，目前只能打营养液，少量吃一些细软的流食，慢慢调养恢复。

    医生检查完后，高启盛恹恹的倚在床头，说不出话，强撑着精神看高启强忙前忙后。

    对不起，哥，又让你担心了……

    六年前发生的一切再次重演，这次更是来势汹汹，他刚察觉到自己不对劲想要反抗和自救的时候，就再次无法控制的下坠。

    而这次不是黑暗了，变成了没有边界的荒谬纯白，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令他感到畏惧。

    这次需要吃的药比上一次剂量更大，六年前一回到京海哥哥就带他去看了医生，开了一些药，药应该是苦的，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苦，记忆里像裹了厚厚的糖衣。

    初次明晰心意的甜蜜，被全部占有的满足，纠缠不清的夏夜。

    那段时光像是鲜嫩多汁的水蜜桃，每咬一口就是甜如蜜的清凉微风迎面拂来。

    乖乖吃完药后，高启盛陷入了昏睡。

    Imipramine　hydrochloride丙咪嗪，需服用后1－2周起效，抗抑郁效用明显，副作用也很明显。

    五天过后他感觉精神好了一些，有时高启强不在，龙虎兄弟过来看他，还能和人逗趣开开玩笑。

    但副作用也难以避免，他感到口干，视力模糊，有时明明吐不出什么还是忍不住干呕，有时失眠，有时又嗜睡，高启强忙完来看他，他强撑着眼皮想和哥哥多说几句话，却还是抵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他的生活变成了一片混沌，有时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忍不住生出几次活着了无生趣的念头。

    被药的副作用折磨了快两个星期后，高启盛怎么都不愿继续吃了。

    “听话，”高启强温声哄他，“不吃病怎么会好呢？”

    “哥，先停一天吧，就一天行不行。”他实在受不了了，发病很痛苦，吃药好像更痛苦。

    “不行。”高启强拿着水杯和药片，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高启盛咚的一声躺回床上，背转了过去，拉起被子盖住了头。

    “阿盛。”声音更严厉了，隐隐带着威慑的意味。

    现在是医生叮嘱过的服药时间点。

    高启盛一动不动。

    “强哥，小盛。”

    唐小龙站在外面敲了敲门，没人回应，他就推门进来，看见高启强一动不动站在床边，拿着水杯和药片，盯着床上缩起来的人，目光冷冽。

    这是怎么了，他走上前，看见鸵鸟一样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高启盛，又看了眼高启强手上的东西，瞬间明白了。

    “小盛，这可不能犟啊，起来吃药吧，”唐小龙跟着劝，偏头看了一眼高启强的脸色，“强哥这些天为你担心坏了，你也体谅他做大哥的。”

    两个人都不动。

    唐小龙眼看高启强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上前，弯腰轻拍了拍高启盛拱起来的被子，压低声音催促：“小盛，快起来。”

    意思是你哥已经生气了，趁他还没发火赶紧乖乖吃药。

    高启盛不理他，还真就犟到底了。

    说时迟那时快，唐小龙听见旁边拆药片塑料外衣的声音，然后看见高启强喝了一口水，重重的放下了杯子，猛地掀开高启盛的被子，把人拖了起来。

    他的力气摆弄高启盛这么一个焉不拉几的病人太容易了，他拎着高启盛的衣服把人拽起来面朝自己，高启盛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高启强强硬的封住了嘴唇。

    高启盛睁大眼，震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舌头撬开了牙关，药片顺着水滑进了他的嘴巴，他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药片就乖乖进入了食道。

    确认完他吞下药后，高启强起身，扣住他的下巴，拇指掠过擦掉刚刚嘴角流出来的水渍，面无表情的把人塞回了被窝，盖上了被子。

    高启强看向一旁傻眼的唐小龙，神色不变，微微扬起头：“都没问题了？”

    唐小龙愣了一下，赶紧回应：“是的。”

    高启强转身走出了病房，唐小龙立刻跟上。

    “他就一个六十岁的老妈，亲爹早不理他们了，已经把他妈控制了。”

    “嗯，如果他不答应，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唐小龙了然于心。

    高启盛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一天又这样浪费掉了。

    他坐起来，病床边坐的女孩是高启强安排的最近一直轮流照顾他的下属。

    问他喝不喝水，他点点头，接过水杯。

    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他起床上了个厕所，在病房里走了两步，然后在悉心照顾下吃了晚饭。

    高启盛拿起小灵通给高启强发短信，道歉说白天不应该拒绝吃药，又问高启强晚上忙完能不能来看他。

    没有回复。

    高启盛想着他可能在忙，也可能在为白天的事生气不想理他，反正他睡了一下午晚上也睡不着了，就在病房里看电视，把守着他的人叫去外面坐了，住的是单间也没人和他抢频道。

    时间很难熬，看到十点多他感觉又有了困意，关了灯继续睡觉。

    朦胧中他感觉似乎有东西覆在他的脸上，缓缓睁开眼，黑暗中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他床边。

    “哥……”他叫了一声，还没完全清醒。

    高启强的手贴着他的脸颊，轻轻抚摸着。

    高启盛下意识的抓住了那只手握住。

    手有些凉，高启强应该刚从外面来没多久，身上还带着一丝凉气。

    那丝凉意反而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下意识的开口，　“哥，陪我睡会儿行吗……”

    高启强没有说话，微凉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摩挲。

    “你躺上来，抱着我。”

    高启盛轻声祈求，然后听见黑暗中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真好，他哥又要宠着他了。

    病床躺两个人有些挤，高启盛却觉得很有安全感，把自己毫无缝隙的挤进高启强怀里。

    高启强只脱了外套，解了皮带，西裤的面料柔软，他用穿着病号服的腿去摩擦感觉很舒服。

    有多久没有这样过了，脑子里一片混乱，想不起来了。

    他们侧躺着面对彼此，高启盛伸出双手覆上还带着一丝凉意的脸，在黑暗里极为缓慢的描摹哥哥的轮廓，然后倾身过去，往唇上落下一个有气无力的轻吻。

    要离开的时候，高启强扣住他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连着吃了好多天的药，嘴巴里一直是厚重的烦闷苦味，现在终于有了一丝甜。

    然而病痛让这个吻也只带了两分甜，高启盛感觉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是最近经常折磨他的副作用。

    他把头埋进高启强的怀里，微微咬牙，默默忍受袭来的痛，不想让高启强发现。

    如果就这样死在哥哥怀里，其实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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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六点刚过，天才亮没多久，陈书婷走进了医院。

    她没穿高跟鞋，怕吵到病人。

    走到病房门口，轮班守着的下属看见她就站了起来。

    她嘘了一声，指了指里面，轻声道：“在吗？”

    下属点点头，轻声回应：“老板在里面。”

    “开门。”

    门从里面锁住了，下属掏出钥匙轻轻转动把门打开。

    陈书婷轻轻走了进去，愣在原地。

    高启强的手臂在被子外面，把高启盛搂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高启盛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紧紧贴着高启强的胸膛。

    她转身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