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Chapter　18

    沙立叶叹了口气，仿佛很真情实感地开口：“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死以后千年万年，至少我会记得你。”

    “拉维//尼娅。”她表情真诚地回答，“这是彻底杀死‘沙立叶’的人的名字。”

    沙立叶颔首，动作快得看不清晰。

    水滴凝结而成的冰剑劈开他动动手指之间轻松弹出的无数月牙形火焰，拉维//尼娅左手张开水之盾牌，将来不及劈开的火焰系数吞噬熄灭。

    沙立叶似笑非笑地对她摇头：“——看来你知道攻击我是不明智的选择。不过，这样的火焰攻击永无止境，你又能抵挡多久呢？”

    盾牌消失，她自怀中拔出匕首，对着肩膀就是利索的一刀。

    她低头瞥一眼血液流速，冲沙立叶微微一笑，咬牙用匕首几乎搅开自己的皮rou，拔出匕首时鲜血飞溅，拉维//尼娅同一时间飞身上前，她所到之处，温度急速下降，火焰被短暂地凝结成冰——即使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沙立叶脸上那股不合时宜的、仿佛在哀悼拉维//尼娅的悲悯神情尚未完全消失，左肩膀就狠狠挨了一剑，奔涌而出的不是人类的血液，而是猩红到近乎于黑色的魔法能量。

    拉维//尼娅身姿灵动，躲过沙立叶下意识的一记火焰攻击，此前手中握着的冰霜之刃被沙立叶的受伤时迸发的高温燃尽，她用右手捂住不断失血的左肩，给自己来了一发止痛魔法，她半身染血，神情凝重，紧紧地皱着眉、一瞬不瞬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拉维//尼娅被逼迫得左右闪避、腾身上前攻击又快速退后，沙立叶却几乎只是站在原地不动，仿佛刚才那个拥有惊讶、愤怒情绪的并不是他，评价道：“人类的智慧果然是有限度的。”

    “是吗？”拉维//尼娅的眉头舒展开，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她一下子变得刻薄又高傲，像一位脾气很骄纵的公主，而眼前的沙立叶则是她不放在眼里的庶民。

    沙立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气急败坏。

    而她没有继续说话。

    拉维//尼娅抬手轻触自己的心脏。那里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线的另一头，牵着陷入苦战的阿利斯泰尔。

    群山。林中粗大的树木被扫倒一片，雷击与火烧的痕迹比比皆是，低矮一些的灌木与草地被悉数掀翻，来不及逃生的各种小动物尸体躺了一地。目之所及处，只能看到雷的硝烟，火的余烬。

    比蒙巨兽赤红的双瞳牢牢锁定体型比它小了若干圈的白狼，那匹狼此时前半身下压，四肢着地，粗重地喘息着。白狼腹部有一道很长的伤口，淅淅沥沥地淌血。

    ——科尼利厄斯的兽格没有理智，见谁杀谁。

    阿利斯泰尔喜欢挑战强者，但他有思想，他会担心自己的子民、白色荒野的其他生灵……他有顾虑，就已经输了一截。

    比蒙巨兽看到他的血，兴奋地嘶声咆哮，在它蓄力之时，狼狈的阿利斯泰尔忽然感受到一阵细微而奇妙的心悸，极为强烈而灼热的陌生魔法气息涌入身体，他一张口，口中飞出一个角度刁钻、力量十足的、有火系魔法加持的、硕大的雷电球！

    阿利斯泰尔天生拥有强大的雷系魔法能力，但他不懂得如何有技巧地使用自己的能力，拉维//尼娅的短期教学速成班让他进步了一大截，不过，绝不是能够击出这样完美的雷电球的程度……

    拉维//尼娅？！

    是她在搞事！

    白狼瞬间精神抖擞——拉维//尼娅打得热火朝天，咱可不能输！

    来啊！阿利斯泰尔仰天长啸，狼嚎声冲破天际。

    沙立叶起初并不明白拉维//尼娅的反问，他们缠斗一天一夜、从圣殿广场一路打到伊里斯的郊外，拉维//尼娅身上四处是伤，而他游刃有余地掌握着战斗的主动权，权当陪不谙世事的年轻姑娘拖延时间——给她以为能坚持下去的希望，再感受着希望逐渐变成绝望的滋味。

    两人的身影又一次在半空相撞，拉维//尼娅的几缕碎发凌乱地散在脸颊两侧，绿眼睛专注地锁定沙立叶，体力消耗过大，她微微张着嘴唇用力喘息，试图汲取更多的空气。她的下巴上有自己的血迹，看上去那样不堪一击，又那样美丽。

    真是惊人的绝望之美。

    沙立叶分神欣赏了她此时绝美的垂死挣扎，只不过是那么一晃眼的短暂功夫，一柄尖锐的、长而窄的、冰冷的冰剑，瞬间刺穿他的心脏。

    拉维//尼娅的身上带着冰寒的气息、她自己身体里流出血液的腥气、衣服上残留着的香水味道。

    沙立叶鼻腔充斥着这些陌生而繁杂的气味。他调动全身的魔法能量，要将这些寒冰悉数融化——

    “再模仿人类，你也没有长出心脏啊。”

    像是情人间的低语，沙立叶倏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死死瞪着拉维//尼娅。

    他那仿佛永远不会干涸的炙热能量都去了哪里？！那一柄冰剑汇聚了拉维//尼娅丰沛的魔法能量，她精准地抓住了他唯一显露的破绽，在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里，将自己剩余的能量几乎全部集中在一起、凝结成剑，她的目的并不是刺穿他并不存在的心脏，而是将她的能量强行打入他的身体！

    不，这只是暂时性的压制。人类能做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沙立叶意味不明地垂下头。他的特殊能力生来如此，只要在斗争中敌方显示出优势，就会——

    拉维//尼娅左手再次掏出匕首，利落地给自己的颈侧来了一下狠的，不知是否刺穿动脉，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大量水系魔法随之外溢，冰剑从内而外、她体内溢出的能量从外向内，将沙立叶困死于寒冰之中！

    她此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眼前一阵阵地发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疼痛与失血过多让她很难保持清醒的神智。

    还差一点……就差最后一点。

    拉维//尼娅颤抖的右手无力地又一次举起匕首，咬牙狠狠地沿着那一道缔结血契留下的刀痕划开，沾染着兽人与人类的血液悉数滴落在冰霜禁制之上，就像强酸落在白纸那样——一点点地把沙立叶腐蚀殆尽。

    他也许听到了，也许没有。

    拉维//尼娅的声音很轻，飞快消散在虚空之中：“你的平衡之力不过如此。科尼利厄斯之人格，死于傲慢。”

    由此，拉维//尼娅为人类赢得了一场至关重要的胜利。

    然而她没有力气、也没有精神去享受胜利、或是解析自己的战术。

    她只是安静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逐渐变得迟缓而轻微，好像把一身的血都流干了。

    科尼利厄斯的神格绝对理性，兽格则只遵从本能。由此，祂的人格就显得尤为重要，平衡神与兽。沙立叶的特殊能力，就是平衡。

    如果对手比沙立叶拥有更多的能量，沙立叶的能力会被激发，将对手超出自己的能量强行吸附在自己身上；如果沙立叶受到伤害、而对手此时的能量依然不高于受伤后的沙立叶，他的平衡之力依然会被触发，将己方受伤时失去的能量重新吸收回来。

    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平衡之力。

    拉维//尼娅身上几乎所有的伤口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为了保证自己的能量低于沙立叶。而沙立叶受到伤害而消散的能量，被拉维//尼娅先一步全部转移给了血契的另一方——阿利斯泰尔。

    她在激战的同时精准地cao纵与使用多种复杂的魔法，帮助阿利斯泰尔在与实力实际上超出他许多的比蒙巨兽的对战之中保持不败。

    科尼利厄斯四分之一的能量被她彻底消灭或转化，接下来……就要看其他几人的战场了。

    拉维//尼娅直到最后都微微睁着眼睛，徒劳地试图再看一看这个世界。

    她抓住了未来无数可能性中最正确的走向。看不透的，唯独是她自己的命运。

    心脏……好痛。

    阿利斯泰尔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太特殊，太酸胀，好像压抑许久的无数剧烈复杂的感情在一瞬间迸发而出，逼着他化为人形，电闪雷鸣毫不停歇，那些身体中多出来的、无处安放的能量，被他马不停蹄地悉数释放，砸得比蒙巨兽阻挡不及，怒吼着、咆哮着在原地高高抬起上肢，再重重地跪倒在地。

    本能于此时战胜理智，阿利斯泰尔抬手一记狠劈，电光闪过，几乎将比蒙巨兽劈成两半。皮rou烧焦的气味十分古怪，体内仿佛又多出一股能量，这是和此前全然不同的，冰冷却柔和……

    是拉维//尼娅的力量！

    阿利斯泰尔捂住胸口，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心悸？

    ——是血契之间的能量传送，还是他在为她而心痛？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力量分给我？拉维//尼娅，你是顺利地战胜了你的敌人，还是战斗到最后一刻……

    兽人首领的金色竖曈因为愤怒而显得格外诡异阴森，他将吸收的水系魔法能量转化到自己能够控制的程度，将雷电之力聚集在自己的右手，飞身向前，一把将比蒙的心脏从它的胸腔中扯出，高举着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