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一,最后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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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附陈彬是苏芷北自认为这辈子做得最对的选择。只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她就为自己的家族平了反，而且无论是被人追杀，还是被人下毒，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仿佛冥冥之中自有神助。后来，连苏芷北自己都相信所谓“命中贵人”真的是陈彬，哪怕这只是她当时求生胡乱编造的谎言。 “紫丫，看看出行的马车备好了没有。”她打着扇子，慵懒地询问丫鬟。 “夫人，已经备好了。”丫鬟事无巨细地答道，“小公子那边也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了。” “那便走吧。” 秋天正是赏菊品蟹的好时节，陈彬虽然忙于政务，但早替他们租好了游船，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世上很难再找到比他还要贴心的夫君了，苏芷北很满足。 金色的粼粼波光不断摇晃，湖水宛如一块巨大的切面水晶，每个角度都折射出七彩的日光。河边石墙上，顽皮的孩童用柳枝做鱼竿，勾了蚯蚓，钓上来两叁条手指长的小鱼。年幼的小公子凑到他们身边看鱼，有一条“哗”地越出水面，差点拍到他脸上，把人吓得趔趄了好几步。 “母亲——”他站立不稳，立刻要跌进湖中去，有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拉住了他。 小公子侥幸未落水，惊魂未定之时，那只手的主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苏芷北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人满头的白发，急切道：“这位阿伯，谢谢你救了我儿子，如果没事，何不随我一起到船上坐坐？我是陈尚书的家眷，我们一定会好好答谢您的恩情。” 白发黑衣的人影迟疑了片刻，微微转过来半张脸，毫无苍老的痕迹：“不用谢我。” 这分明是个俊秀的青年。 苏芷北微微一怔，坚持道：“抱歉，我并非有意冒犯，但见到您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不知道我是否有机会请您小酌一杯？” 于是，他们来到游船上。白发的青年看起来很是沉郁，没有什么话语，也没有什么表情。 苏芷北亲自给他斟了一盏茶，问道：“您平日里喜欢喝什么种类的茶？” 男人抬起头，浑然不加掩饰的目光让她有点慌乱，但并未不适。如果他的目光有温度，大概是那种晾了半个时辰的温水，加入了蜂蜜，所以显得余味悠长。 “我喝什么都可以。”他的声音也是年轻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顶着满头的白发。 “您是住在这个湖边吗？我之前曾来这边游玩过一两次，都没遇见过您。” “不住在这里。”他的回答总是惜字如金。 他好像并不想和自己说太多话。 苏芷北只好解释道：“我并不是诓骗您，您救了犬子，我是真心实意想报答您。至于说您很熟悉，也并非胡诌。您很像……像……” 她低头沉思许久，恍然大悟般道：“像我以前的小……的朋友。” “你以前有什么朋友？”男人问得很奇怪，好像笃定她没有似的。 “是很小的时候了，我还没有出嫁，有一个朋友，我叫他小黑。您的眼睛和它真像，都是亮晶晶的，仿佛带着点绿色。”说到这里，苏芷北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我很喜欢它，它大概也很喜欢我吧。还记得小时候，每次我不想练字，都是它替我把墨汁踢翻，然后一直挨我父亲的打。那个时候，我们两个都好傻啊。” 林异垂下头：“是吗。” “我已经，好多好多年没见到它了。本来都不太记得了，但今天看到您，不知怎么的，回忆突然就涌上来了。”苏芷北一边笑，一边却用手绢去拭自己的眼角，“抱歉，我有点失态。因为我那个朋友，大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这样的结局。” “六道之中是有轮回的，你的朋友可能已经投胎成新的人了呢。”男人难得地说出一个长句安慰她，“你也会轮回的。说不定下辈子，你们就不是朋友，是夫妻了。” 苏芷北含着眼泪，还是“噗嗤”笑出来：“公子可真会安慰人，我夫君听了不得气死。” 林异无奈地笑了一下，轻轻点头算是应和。 “冒昧请问，您有家室吗？” 男人思索了一会儿，低落道：“大概吧，以前算有过。” “难道您夫人……抱歉。” “不用抱歉。其实是我的错，是我把她气走了。”林异道，“我太喜欢她，总是不许她出门，不喜欢她跟别人玩耍，所以后来她就走了。” “这样吗？”苏芷北一头雾水，“那你其实还有机会，还可以重新把她娶回来呀。” “但是我怕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林异望着苏芷北的眼睛，“你说，如果上辈子有一个人害得你很惨很惨，你现在会原谅他吗？” “我吗？上辈子？”苏芷北见他真的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于是斟酌道，“应该会吧。上辈子无论如何，都已经是上辈子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大概不会继续厌恶他了。” “那就好、那就好……” 苏芷北仿佛从男人的眼睛中看到了泪光，又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母亲！螃蟹煮好了！”小公子跌跌撞撞地跑进船舱里来。 “公子要一起去品蟹吗？这批螃蟹是从南边芦苇乡运送过来的，尤其美味。”苏芷北起身相邀。 “我……不了。”林异突然局促地站起来，“但你……不是，我顺手买了一份桂花鸭子，正好送给你们做下酒菜吧。” “怎么能既承了您的恩情，又拿您的东西呢。”苏芷北连连推拒。 “是你的朋友托我送给你的。你……之前说想吃，但一直没机会给你吃上……” “我朋友？”苏芷北彻底懵了，“你是说小黑吗？” 林异焦急地点点头，他手上半只桂花鸭子几乎快塞到苏芷北怀里。 这个人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奇怪，但苏芷北还是收下了他的好意：“谢谢您！” 林异见那包裹终于到了少女手中，眼中的热泪倏然滚落下来：“谢谢你……” “母亲！他不见了！”小公子惊讶地指着男人刚才站立过的地方，“他化成烟了！” 幻境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