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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慢地说明起前因来,程显听本来都要走了,听见“消息通”这三个字便就地站住,再一听竟然是消息通要过来告诉程透的事,直接又回到桌边抢先道:“你就不能先讲正事再说别的。”“急什么。”花匠撇撇嘴,又扯了一句一句闲篇。“我这段时间大病初愈,脑子不清醒。”“废话少说。”程显听不耐烦道。“好吧。”花匠摸着下巴认真回忆了半晌,时间久到程氏师徒俩盯着她开始怀疑这女人是不是成心拿他俩找乐子呢,花匠一手握拳,往另一只手上一拍,扬眉道:“我想起来了!”她表情变了变,大声宣布道:“林有余死啦!”暗幕消息来得突然,程氏师徒都是一怔,两人对望彼此,都没贸然开口。花匠还在冥思苦想,没注意到两人的异常,她在袖口翻翻找找半天拽出一张细长的纸条来,“这是消息通给我的,说要交给你。”她边说边要展开,被程显听一把抢过去道:“你先别看,老实坐着。”花匠不明所以地乖乖坐好,大眼睛眨巴两下露出些许茫然来,程透忽然察觉出古怪来,问花匠道:“婶儿,你确定他说的是林有余死啦?”“当然了!”花匠肯定地点点头,有些不满,“我傻吗这一句话还记不住?”说着,她两掌交叠支起下巴,“不过也奇怪,这个林有余你认识吗,怎么消息通还要知会你一声?”程透心里咯噔一声,没有声张,只是看向师父。这边程显听一目十行看完了字条,不动声色地一团塞进袖里,冲花匠道:“这样,消息通告诉我们肯定事出有因,我俩合计合计,你先找国英玩去。”“什么意思?赶我走呢!”花匠站起来道。“对,就是赶你走,办正经事呢。”程显听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推着她就往外走,花匠挣扎了两下,见两人脸色又似乎不是在闹着玩的,疑惑不已地停下来,立在院门口道:“那……我真走了?”“赶紧的。”程显听挥手赶人。待花匠走后,他进来时顺手带严实了门,张口便问道:“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知道的吗?”程透似乎没想到师父先关心这个,皱着眉肯定说:“她是清楚的,至于现在是什么情况,难说。”程显听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他抱着胳膊深吸了口气,看向徒弟,“现在给你时间,你把当时的前因后果老老实实清清楚楚地给我讲一遍。”当时程显听刚刚苏醒,紧接着就又遇上了磬言钟的事,程透倒是给师父讲了那些,至于回魂草,只用“无甚波折”一语带过了。想来磬言钟好歹赔上几条人命才换来,回魂草一比较,确实没什么可圈可点了,程透只提了句从“林氏兄妹俩”那找来的,就算结束。如今消息通虽不甚上心,但也算特意托人递过来消息,一定是事出有因的。纸条上字并不多:林有余惨死香楼,切莫声张。光是惨死二字便足够令人联想许多,再加上一个“切莫声张”,事出必有妖,程显听听罢徒弟详细禀明经过后,蹙着眉说道:“倒也没能发现有什么要紧的地方。”言下之意,就是林有余死了到底和他们有何关系。程透也暂时想不出所以然来,反而看着像花匠那副傻兮兮的模样更令人担心些。师徒俩略作合计,决定兵分两路,程显听直接杀去消息通那儿,程透去找陆厢他们,挑个时机讲讲花匠的不对劲。两人雷厉风行,当即出发。说来有趣,无名派的师徒俩才到岭上仙宫几年,个中变故却翻了几番。比如林氏香楼,某天突然就宣布不再售安神散了,生意当然做得不如从前如日中天,但也不至于惨淡,林氏兄妹照常逍遥自在。再譬如屹立百年的怀音楼,要再用上突然二字。主母突然离世,怀音楼塌,四散而去,仙宫内为数不多可供娱乐的地方少了,让不少人寝食难安。还有药寮,药师与琵琶女一前一后,医伤看诊从药寮到万卷仓的陵宏、朗上坊,一度变了再变,最终回到七目村的那件小小药室内,到了一个叫莫毋庸的神秘客手里。这些事细细想来,都逃不开程氏师徒的足迹。程显听一路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从小道旁破破烂烂的酒馆里把大白天便喝得烂醉如泥的消息通给拽了出来。这家伙打着酒嗝,和程显听勾肩搭背往外走,脚下的小路紧挨着内山高大的城墙,阳光照不进的黑暗里杂草丛生,青苔疯长。程显听毛病多,看着那些苔藓身子不舒坦,胳膊一转让消息通走在里面,自己站到了阳光下头。他浅色的头发在金光沐浴下呈现出一种绸缎似的光泽,连带着眼睫的都好像浅了许多。在光芒里,他的眼珠子也并不是墨玉颜色,而是种琥珀似的通透。那微微带翘的眼角称不上是含笑,但叫人一见就勾得心痒痒。消息通伸手掸了掸他的锦缎白袍,笑容猥琐,露出满口的大黄牙,“要想俏,一身孝。”程显听懒得理他,只顾把人往回拖,消息通不依不饶,挣开他道:“元宵节灯会怎么没见你凑热闹啊?你这一身雪白,花灯红红绿绿,你往里面一站,配点月光,你就是一道风景啊!”“你又喝多了说胡话呢吧?”程显听强忍着脾气微笑起来,“赶紧把你贼眉鼠眼的样子收起来,我看着恶心!”说到“恶心”二字,消息通好像上赶着恶心他似的,捂着嘴朝路边哇一声吐了。程掌门当即连退四步背过身去,强忍住想要拔剑砍人的冲动大声冲消息通道:“等你酒醒了再说吧!我走了!”说着,他低头就迈开了腿,消息通嗷一嗓子伸手想够,程显听如临大敌,惊恐地说:“不要碰我!”他这一嗓子吓消息通一跳,嗓子眼里呛到,按住喉咙咳嗽起来。事精托生的程显听甚至感到周围已经无法让他呼吸了,脚底抹油鱼儿似地溜走了。那白影刚消失没多久,吐得昏天地暗的消息通此刻感到好受了不少,他拍拍自个儿的老脸,胡乱拿袖口蹭干净酸涩的嘴,扶着围墙等这阵天旋地转过去。他的脑袋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脚下是阴影,身后一道齐刷刷的横线前便是阳光。消息通看见亮处那线上悄然落下一个黑色的阴影,扭动成似人非人的轮廓,悠闲地蹲在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