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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径直朝后面那片空地去。把话又咽回去,程透欲再往前跟上,程显听却拦住,只要他站在原地等就好。年轻的修士一个人扎入远方的黑暗,身形看不太清楚。须臾,一小团火苗跳起来,在膝盖高的位置烧成一小段符线般的亮光,程显听兔子一样地蹿了回来。程透反应过来,原来是引线。刹那间响声雷动,一团紫红火球笔直升天,在半空中炫丽炸开,宛若花朵。倒是好一个火树银花、姹紫嫣红开遍。散落火光似星辰陨落,潇潇洒洒溅满银河。程显听没在看天上,他侧着脸去看小徒弟。在程透眼里,程显听分明看见那烟火花团锦簇炸开,又声势浩大消散。他知道他眼里的光比满天烟火都要绚烂。且寂灭,且吉光片羽。程显听低声道:“往前那些烟火是为大家放的,今天不一样,是专为你而燃。”程透眼角含笑,嘴却不饶人,“哄小孩呢你。”“可不是嘛。”程显听一本正经道。在他们身后,花匠提着个酒葫芦手脚并用地扒上房顶,她一面望着天边还没落尽的余辉,一面仰头往嘴里倒酒。她欣赏了会儿绚丽的夜空,痛快地大笑起来,冲自己竖拇指道:“花匠办事,靠谱!”回去的路上,烟花自然而然勾起师徒俩诸多回忆。伽弥山唯有在除夕夜里才放烟花,这可以说是大事精儿看什么都异常顺眼的一天,因为在这天里,无论什么都可以用“算了算了,大过年的”一笔勾销。这也是程显听为数不多会亲自驾临藏经窟,并在里面独自待上几个时辰的日子。程透和程漆其实也不太清楚他到底在里面干嘛,反正只要他不放火烧山,大家一般对他的种种神叨叨不甚干涉。直到有次程透决定大年初一也不给自己休息,大早起跑去思过壁用功。刚进洞窟便闻到一股刺鼻酒气和燃烧过后的焦糊味,程透恼了,冲到程显听屋内把还在梦里的师父拉起来,说好的只要不放火烧山就不管他,谁料他还真暗搓搓地准备放火?程大掌门只得睡眼惺忪地坐在那儿听徒弟训,你说想祭奠先人也就算了,大半夜的跑去一个全是书的地方洒酒烧纸,不怕把自己烧死在里面吗!师徒俩默契十足地想到了同一件事。程显听的想法有时候真不是常人能理解的,程透至今都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偏要跑去藏经窟烧纸,反而祭奠的是谁大抵有些头绪。不过瞧他那样子,分明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只要程显听不主动讲的事,程透一概不追问。但从那难以启齿的梦伊始,他开始好奇程显听秘而不宣的过去。程透偷偷瞥了眼面含微笑走在一旁的程显听,心里不禁问道:你年少是什么样呢?可他记忆里分明是有程显听年少时的样子的。程显听刚从牙婆手里把他买回来时,也不过是一副十五六岁的少年相。白衣猎猎,眉飞入鬓。眼梢带翘,黑漆漆的瞳仁儿又分明就是冷的,只有在看人时才顷刻绽出温和笑意来。他好像不过是身体舒展开了,心早已雕琢镌刻,从未变过。在程透眼里,他有过少年时的模样,却从未年少过。少年贵在一腔热血,满眼锋芒。哪怕如程透,棱角还在,心也是暖的。程显听那嬉皮笑脸的皮相底下藏着一层冰,他从不表现出来,但最亲近的人能猝不及防感觉着,即使从没被冷到。程透自认为他是这世上同师父最亲密的人,哪怕这直觉不过是个诚惶诚恐的臆断,他也愿意用手去捧着那冰,徐徐化开。一别“该上路了。”正在喝粥的程显听一听就头大,放下勺皱眉道:“你能不能换个好听点的词,什么叫该上路了?”药师不置可否,和花匠一起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等他吃完,程显听被四只眼睛盯得发毛,撂下筷子,“不吃了不吃了。”程透从师父房里出来,臂弯上搭着一件下摆暗绣神兽的荼白衣衫,冲程显听道:“穿这件吧。”程显听无比闹心,气急道:“你们都干什么?我要死了吗一个个的!我现在还没晕呢,等过去了是要把我打晕吗?”他又转过来面对程透,恶狠狠的口吻瞬间降回又腻歪又柔情,“宝贝儿不穿这个行吗,我挺喜欢这件的,我怕万一躺太久衣服糟了。”花匠掐着自己的脖子往旁边一歪头,“你简直是要把我恶心吐。”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程显听待人截然不同的态度还是那句衣服糟了。药师煽风点火道:“你放在家里几年没人穿也还是会糟的,还不如穿上。”程大掌门估计心里也有点焦虑,故意和他唱反调,“就不穿,留家里。”小徒弟啧一声,回去换了件用料做工都比较普通的。事精儿这会儿子又开始犯浑,嫌弃新拿来的这个也太普通,换来换去愣是把程透好好的耐心给磨蹭没,眯着眼睛道:“要穿哪个你自己找去。”程显听去里间翻翻找找半天,最后还是穿着程透第二次给他拿的那件出来了。四个人一言不发,真的启程上路。在前面领路的是药师,雨过天晴,天气回温,他没穿那件大氅,乍一看人瘦高又单薄许多。花匠额头上还是系着大富大贵紫红抹额,芍药花娇艳欲滴。阳光明媚,一伙人像是要去踏青,旁人大抵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是一场前途未卜的送行。程氏师徒也料想到冰棺的位置必然不会在七目村里,直到药师和花匠带着他们弯弯绕绕进深山,踏着不存在的羊肠小道往山上爬时,程显听终于感受到了当年程透初被他七扭八拐带入荒郊野岭时的一丝丝忧虑。他情不自禁,嘴碎道:“你俩是准备把我们师徒二人送进深山老林里灭口吗?”花匠阴测测一笑,露出口森白牙齿,“我们就是吃也是吃程透,谁吃你这个老东西。”深山里两个巴掌宽的土道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路,程透怕他们一闹起来脚下打滑,打圆场道:“行了行了。”兜兜转转,四个人脚程极快,翻过两座山头后,一处隐秘的洞窟终于显露出来。那洞口不过丈高丈宽,四野阒然、森郁无底。才进洞内便感到一股加冰似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药师在最前面带路,走出数十丈远后,豁然开朗、自成厅堂。那大厅可同时容纳数百人,一眼望不到顶,显然这乃是一座空山,内里不知人工开凿还是天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