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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面孔都被鲜血糊住的矮小男人,他穿着身灰扑扑的衣服,现在已经被鲜血染成酱紫色,正抱着折了的腿不住呻吟,一见拖着刀十三路过的黄衫女子就叫了起来,连声音都如同容貌一样低微哀恳:“姑娘,姑娘,救救我,救救我!”车上已经有两个伤患了。黄衫女子的脚步缓了缓,但没有停下,也没有理会对方,继续拖着刀十三向前。那瘫在的地上的人突然向前一蹿,奋起抓住黄衫女子的裙摆,在地上连连叩首,不一会便皮开rou绽:“姑娘,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我继续留在这里会死的,夜无行那个混球喂了一城的人蚀骨毒,如今城中人纷纷自爆,蚀骨毒已形成鬼瘴,时间越久中毒越深,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只要呆上一个时辰,哪怕绝世高手也毒入五脏命不久矣,我未练武功,不过片刻就要血rou俱销,成为枯骨啊!”对方说话之间,身后传来的种种声响之中似乎真的依稀响起了沉闷的爆炸声。“可……”黄衫女子停下脚步,歪着头,神色有点天真,“你又怎么知道这事情是夜无行做的?”“因,因为我……”那人喃喃自语,“我昨晚嗅到了夜城之人拖着好大车子的毒药匆匆走过,我本来以为他们是用来对付界渊和燧宫的,没有想过,没有多问……”或许有对拿云城人的悲伤与痛悔,也或许只因这一时不察使自身性命危在旦夕的痛苦,两行浊泪自他眼中滚落,冲开覆在脸上的血污,露出其下面孔,正是曾为摩诃山主一治两年的百草秋!他一边哭一边道:“姑娘,救救我,求你救我!我还没找到我族修生养息的土地,我还不能死,所有人都在等着我,我是大夫,我能治伤,你手上的人伤得很重,也中了鬼瘴之毒——”黄衫女子于是下了决定。她先将刀十三拖向马车,而后第三次回来,再把百草秋也给拖上去。当这一切做完,只听拿云城中又传来剧烈响动,但这不能拉回黄衫女子的主意,她坐在车辕上,在哗啦啦使天地变得遥远模糊的大雨之中趋势马车向前行走,离去的身影仿佛别样轻快。拿云城下的一场大战的结果还未真正传遍北疆,但天象的异变却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之事。当黄衫女子驾着马车,回到别院所在之处时,城里的一切都变了。街道上到处是慌乱的人群,两侧的商铺一片凌乱,似被洗劫过不止一回,街角帐篷,不知究竟是哪里传来哭喊声,或者哪里都传来了哭喊声。当马车前行至一家药铺的时候,车厢内突然传来百草秋细弱的声音:“等、等等……姑娘,去里头找点药材,可以解毒!”说罢,一条沾血写满了字的布条自车厢里头递出来。黄衫女子拿了布条,粗略一看,悄然往街边无人的药材铺子走去。车厢之内,百草秋忍着移动所带来的疼痛,刚刚重新躺下,脖子上就多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刀。他浑身僵住,顺着握住宝刀的手向上看去,便见刀十三灰色的瞳孔直直盯着自己,眸中冷锋凛冽:“外面的女人是谁?”百草秋结结巴巴:“不、不、不知道……”他努力说话,“她特地把你从尸体堆中拖出来,是、是认识你的人吧……”刀十三沉默不语,回想起半昏迷时听见的那句“我见过你来找爹爹”。她真是决尘人的女儿?刀十三心中狐疑。他追踪决尘人十五年,从未曾听说决尘人有个女儿。不,也说不定。毕竟他也不知道决尘人心中的女人是谁,更不知道界渊是决尘人的儿子。一念至此,方才一战的种种细节再度浮现刀十三心头,当原袖清头颅飞起的画面再度出现眼前之际,刀十三胸中顿时剧痛,痛因平生未曾体会过的憎恨与无力!他猛地收手,狭小车厢之内,金光一闪,狼首刀再度回到他的腰际。而后他一语不发,穿窗而出,离去之际,胸中只燃无边无际之怒火与誓言:十三神杀,敌不亡我亡。吾之宿敌啊,你慢行一步,刀十三穷此一生,誓杀界渊!车厢之内,眼见杀神离开,百草秋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车帘忽然轻动,本该去药铺寻找药材的黄衫女子出现眼前。黄衫女子朝车厢内一看,轻轻呀了一声:“刀十三呢?”这……这回来得是不是太快了?百草秋有点迷惑,却未曾深想,只道:“他刚才醒了,问了你是谁,又走了。”黄衫女子吁出一口气:“还能动弹,看来没有什么大碍。”说罢,她将手中的大框放进车厢,框中堆满了药材,全是百草秋刚才写在布条上的东西。鼻端闻着熟悉的药材味道,车帘又再放下,身旁只有一个真正陷入昏迷的道士,百草秋一直提着的心骤然放松。他撑起身体,拿了两样药材,按特殊配比就手揉汁,挤在伤口上,不过眨眼,淡绿汁液沁入皮rou,伤口上一直外渗的血立刻止住,随后,皮rou开始收缩,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豁开的大口便收成一道细缝。接着,他又拆了马车中的两块板子,把自己折断的腿给板正固定,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连盏茶的时间都不用。这时,黄衫女子软软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大夫也别忘了处理伤患的伤口。”“知道了,姑娘尽管放心。”百草秋答应一声,坐正身体,认真去看言枕词伤势,这仔细一看,他突然惊疑,“这——这不应该啊?这位道长玄功高深,不过在鬼瘴中呆了一点点时间,怎会受鬼瘴影响如此之深?”意识沉浮之间,言枕词发现自己正在做梦。自玄功有成之后,梦境这种东西,对他而言便成了记忆里的一抹浮影,虽曾存于身,却无缘再会。哪怕是两百年前重伤垂死,闭死关修炼之际,他也如现在一般陷入这种徒有意识而无法自控的境地,不过如书里所言,“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但偶尔做一场梦也不太坏。言枕词的梦最初的是颠簸的,好像正置身水浪之中,时不时便要被浪头抛上云端,而后又重重摔下,摔下的途中还老撞到东西,不是撞到一条大鱼就是撞到一块礁石,撞到大鱼也就算了,毕竟软软香香的,但礁石就不太令人喜欢了,磕人又碍事。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倒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而后细浪重叠,不再将人上上下下的抛颠,礁石没了,可大鱼也没有了,但不知为何,周遭又剩了点浮游香气,仿佛大鱼依旧存于身侧,只是调皮地藏了起来。也不知道这鱼吃起来味道如何。言枕词一念闪过。日思夜梦,下回我该吃盘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