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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卿心道你怎知我没挨过穷,但明白对方说这话是在旁敲侧击地吓唬自己,当即识趣道:“那些为富不仁的恶财主是该敲打,蔽处虽然勉强可以遮风,三餐不至无着,但也受了他们不少欺压,提起来一样是恨得牙痒!听说楚家军乃是义军,劫富济贫,为民不平,在下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见,自然得好生招待!舍下以卖酒为生,别的不敢自夸,既已邀了英雄来作客,总不能让大家空着肚子回去,来人,酒菜伺候!”小厮们听说他要留客宴饮,全都面露惊愕。但裴秀卿平日对他们管束甚严,便是心存讶异,见他抬袖一挥,仍旧得令去了。清觞阁历来招待显贵,很养了几个好厨子,过不多时,便整治出几桌美味,望去色香形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馋涎欲滴。裴秀卿见那楚笑之只是瞥了饭菜一眼,并不动作,忙抬手击掌:“上酒!”几名小厮一人一坛,颠颠地将阁中所藏上好的桂花酿、菊花酿、女儿红统统搬上桌。裴秀卿见他们把最后一坛桂花酿都抬将上来,不禁面含愠色,低声摁住:“这么老实作甚,给我留下一坛,以备来日待客。”转眼望见那楚笑之迫不及待的模样,恭恭敬敬深揖到地:“万事俱备,英雄请吧?”楚笑之踱到桌边,向桌上逡巡一眼,并不动筷:“嘿嘿,这好酒好菜的固然可口,但你这地方陈设精致,才最让人喜欢。小院布置得这样别致,要不是出出入入太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我兄弟几个还真想在这儿享几天清福!瞧瞧这屋里的坛坛罐罐,连杯子盘子都透着讲究,恐怕随便哪个,就能顶咱兄弟好几天的饭钱吧!”裴秀卿领会他话中深意,干笑一声:“都是些不值钱的俗物,英雄要是瞧得上,尽管拿去就是。”楚笑之也不跟他客套,招呼着兄弟,便把厅中的花瓶摆设都装进了麻袋。如此虎狼之相虽不是初见,但裴秀卿每每看在眼中,心下都觉不齿。他想着临行前与杨云帆的约定,只盼着哄他们早些喝酒用饭,便耐着性子陪笑:“这些东西虽是心意,到底也太不成样了。要是英雄不嫌弃,一会儿我再让人收拾些值钱的金银文玩,让兄弟们一起带回山里去,也算尽小弟的一份心意,如何?”“好是好。”楚笑之一拍大腿,看向裴秀卿的眼神一变,竟显露一丝防备之意,“只是兄弟们习惯了拿东西不假手于人,阁下既这么大方,我们也不劳大驾收拾了,自己去取就是!”他话音方落,十几条大汉便从桌边起身,箭一样窜向了院内各个房间去。裴秀卿微微一愕,当下不及阻止,也无力阻止,只得努力扯住了脸皮强撑:“那是自然,请得你们来,英雄们尽可随意。只是兄弟们如此奔波,还要饿着肚子干体力活儿,倒是我招待不周了。”只见楚笑之笑笑,转头望向厨房,一名喽啰也不知何时窜进去的,已肩扛麻袋,装得鼓鼓囊囊地出来。楚笑之朝他扬手,喽啰便从麻袋里掏出只油光水亮的烧鸡,一把抛来。楚笑之接下烧鸡,撕开鸡腿,立时啃得毫无形状,满嘴流油:“忘了提了,兄弟们钱财自己取,吃食更要自己拿。混这条道都是刀头舔血,保不准一个不留神人头便要落地,不能不多生个心眼儿。我书读得不多,却知道一件事——最心狠手辣的人,嘴上往往口甜如蜜。这位公子,你说,可是不是这个理?”裴秀卿不料他长得五大三粗,却是个心细如发的,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接茬,竟白白怔在了当地。便在这时,去里间搜罗的狗腿子们纷纷满载而归,其中一个笑得贼眉鼠眼,走到楚笑之身边小声附耳,眼神不住地往裴秀卿身上瞟。那眼色同初时打量个钱袋子的用意又有些分别了,像是一层层地在拨他衣裳,直瞧得人满心不舒坦,周身犯恶心。“哦?拿来瞧瞧。”楚笑之听他叨唠完,转过头来,也是换上了一样眼色。裴秀卿心下起疑,暗道什么能让这干人如此上心。家中除了字画,实在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这些人一准是瞧不懂字画的,何至于如此来兴?他满心的疑窦都在肚子里打转,待到两个喽啰把寝室里一口雕花的樟木箱子抬了出来,才道大事不妙矣。箱上的铜锁早就被蛮力砸开,喽啰将箱盖打开,笑声便从四周嘻嘻哈哈传来。楚笑之探手进去,捡起书册花花乱翻,每本都不细看,只挑了最露骨的一页图画摊开,随意丢在地下。他翻得兴起,连烧鸡也不吃了,啃了一半的鸡腿朝桌上一丢,手上油也不蹭,索性左右开弓,在箱里可劲儿淘摸。裴秀卿话到嘴边,堪堪咽了,见楚笑之从箱里直起身来,手里正是个绿莹莹的物事。他将那物拈在手中,转了转,两瓣唇差点裂到了耳根去。裴秀卿一脸嫌恶,待要转脸,却被他强行扳过肩膀,硬将那玉势送到鼻尖来:“我道这样年轻的小公子,是凭的什么住上恁好的宅院。原来,是个卖屁股的小相公。呵,先前还装得读书人一般,在兄弟们跟前耍威风!”裴秀卿侧脸一让,脸上仍是不显愠色,伸出两指将那腌臜物事挡开:“英雄面前哪敢有半句假话,早说了是贫贱出身,大哥却是不信。现在好了,非要当着这许多兄弟落我脸面!都是一样不值钱的贱命,何苦折磨我来?”他说话间眼波流转,实是三分嗔怪七分卖俏,尤其那声“大哥”,叫得人骨rou酥麻,恨不能以手扶墙。楚笑之听他如此,笑得愈发心花怒放,一把拉过了他来,放到自己腿上,一手又拎起那玉做的宝贝,直往裴秀卿襟里摩挲:“好好好,既是同病相怜,当然不该轻贱了你!今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告了大哥,大哥自然少不得为你做主。只是……有一样恐怕要你委屈,大哥的尺寸要大得那假东西许多,要是为你排忧解难,可不知合不合用,哈哈哈哈哈哈哈!”纵是裴秀卿久在风月场中浸yin,也瞧不上他这等无赖粗俗之辈。往日里清觞阁的座上宾便不是风流才子也是一掷千金的富家公子,他就算开口卖乖也能听见个铜钱响,如此被夹在一群土匪中间调戏,真不知算个什么名堂。于是裴秀卿一手抵在那匪头的胸膛,让自己尽力远离了那须髭狰狞的脑袋,一手捞来酒盏:“大哥还没喝多,怎么就说这种胡话,我这儿可不是那下九流的窑子,有些话可得酒酣耳热之后,私下里悄悄儿地说~”他知那匪头顾忌酒菜有毒,先对着杯子喝了一满杯,跟着一亮杯底:“要是兄弟们怕这酒菜不干净,小弟一一为诸位试过便是。都不是生来带着金山银山的,可别糟蹋了人家的一番心意。”而后把那桌上的菜肴每个都夹了一筷,统统尝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