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润门文学 - 言情小说 - 媚君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昭看着这一片忙碌纷乱,人进进出出,又不知掺了多少耳目,将话咽了回去,握住瑟瑟的手紧了紧,温声道:“别怕,没事,一切有我。”

他们各怀心事,不免疏忽了,没有注意到外殿穹顶雕花柱后立着一个内侍,自刚才裴元浩拦住瑟瑟去路时便躲在那里,将一切尽收眼底,目光灼灼,行动灵巧,一闪身,便消失在幽暗闷滞的殿宇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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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寿皇帝是宿疾,沉疴年余,太医也并没有回春之术,灌下去汤药无果,只能向皇后禀奏,将宗玄奉上的红丹请出来,兑水研磨,给皇帝服用。

皇帝躺在龙榻上,时醒时睡,清醒时总是挂念朝政,要把沈昭和守在榻前的文相叫到跟前吩咐一两句,才就二王之事下了旨,又说要看淮关的奏报。

文相表情微僵,觉得皇帝大约是神志不清,有些糊涂了,现在已经与南楚议和了,淮关早无战事,哪里来的奏报?他犹豫着看向沈昭,沈昭朝他点了点头,他才端袖道:“是,臣这就去取。”便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皇帝刚睁开的眼又合上了,声音若游丝:“阿昭……”

沈昭坐到榻边,轻声回应:“儿臣在。”

“你别走,在这里,朕要是这一回挺不过去,寝殿里有秘旨,让谭怀祐拿给你。”

沈昭的表情一惯镇定,只是眼睛略红,声音微哑:“父皇,您一定会没事的,您是天子,千秋万岁。”

“呵……”皇帝轻笑了一声:“古往今来多少天子,哪一个真的千秋万岁了?世人当皇帝是傻子……”

沈昭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觉心里一阵凄怆。织锦繁丽的御帐,精细点缀的赤色缨穗,在眼前铺陈开,掩映着榻上那个还不算老,却已恶疾缠身的至尊天子,慢慢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

他沉默了许久,再抬眼看去,父皇已经睡了过去,鼻息均匀,脸色也渐渐红润,大约是服下的丹药有了效果。

瑟瑟端着剔红漆盘进来,上面放着浸过热水的绵帕,沈昭接过来,给皇帝擦拭着唇角残余的药渍,擦了一阵儿,皇帝的喘息微重,似是要醒,沈昭忙把帕子收回来,轻喊了声“父皇”,却见他眉宇紧蹙,似是陷入了梦魇,喃喃呓语——

“淑儿,小心,别从阑干上摔下去……”

他的话含混不清,瑟瑟站在沈昭身后,仔细地听,仔细地想,才想起‘淑儿’是她母亲兰陵长公主的闺名。

真奇怪,这对皇家兄妹面和心不和了十几年,皇帝病倒了,在梦中竟喊最令他头疼的meimei名字,还在担心她会‘摔下去’……

皇帝嘴唇翕动,瑟瑟走进了些,想听一听他还说什么,内侍却在这个时候进来打断。

“晋王,萧妃娘娘和元祐公主到了,想给陛下请安。”

沈昭给皇帝掖了掖被角,道让他们进来。又冲瑟瑟道:“你去偏殿陪母后吧。”

瑟瑟应下,看了一眼谭怀祐,他会意,跟着瑟瑟出来。

内廊幽长,只开了小小的天窗,阳光透过窗帷后的细菱格,被筛得细碎,落在青石砖上,像散落了一地的珍珠。

瑟瑟问:“我方才好像听见陛下叫母亲了,他为何会叫母亲?那‘摔下去’又是什么意思?”

谭怀祐慢步跟着她,轻叹了口气:“陛下大约是梦见从前的事了。”

“当年陛下还是太子,东宫正殿外有一处游廊,阑干是红漆梨木雕成的,长公主最爱倚在上面看书,偏那阑干不结实,长公主从上面摔下来几回。那时可把陛下愁坏了,每每长公主去东宫,都紧紧看着她,生怕她调皮,往阑干上爬……”

往事似乎很温馨,连这老迈严肃的大内官脸上都不由得浮现出温暖惬意的笑:“那时陛下还是太子,性格温和宽厚,最是能忍让。而长公主呢,虽是meimei,可自小便是个爽利要强的性子,没少欺负陛下,陛下从来都让着她,宠爱着她。先帝偏宠媵妾,陛下和长公主的日子其实很难过,可那时却是他们兄妹关系最好的时候。后来,先帝驾崩,那媵妾也被除掉了,陛下顺利登基,眼瞧着苦日子到头,好日子要来了,他们兄妹却一天比一天疏远了……”

说到这儿,谭怀祐流露出几分伤慨,强定定心神,‘呷’了一声:“奴才与太子妃说这些干什么,都是些陈年往事,说起来怪没意思的。”

瑟瑟却听得入了迷,痴痴问:“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疏远吗?”

谭怀祐忖了忖,含糊道:“因为那时出了些谣言——都是胡说八道的,天意弄人,有些事情没处理好,陛下跟长公主翻了脸。其实啊,后来陛下想跟他meimei和好的,可长公主气性太大,一直生她哥哥的气,生到如今……”

瑟瑟想再问详细些,谭怀祐却不肯说了,将她送到皇后身边,便作揖告退,又去守着皇帝了。

这一折腾便是一天一宿,宗玄的红丹终是起了效,皇帝渐渐恢复了神智。

局面稍安定下来,沈昭便领着瑟瑟回了东宫,他身上有监国之任,一日未归,议政殿里便堆积了小山高的奏疏等着批阅。

他们刚走,内值司的内侍便到御前来禀报。

“奴才听得真真儿的,裴侍中说了好些暧昧的话,还想去拉太子妃的手,说他关心挂念太子妃,怕她被人蒙蔽……后来太子出来了,没给他好脸色,还拿陛下给的差事压他,裴侍中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寝殿内静悄悄的,皇帝倚靠在绣枕上,脸色阴沉。

谭怀祐笑呵呵道:“谁都知道,裴侍中跟兰陵长公主来往密切,许是经年累月培养出些感情,把太子妃当成自己闺女了,他至今没成婚,膝下也无子女,这是正常的……”

皇帝神情深幽,垂着眸思忖了许久,蓦地,抬头问:“画珠呢?怎么这些日子没见她进宫向皇后请安了?”

谭怀祐一僵,道:“陛下病着,这些内帏琐事没敢拿来叨扰您,崔贵女回临淄去了……”他将前因后果说给了皇帝听,未料皇帝越听,脸色越差,末了,冷笑道:“朕不过提了一句画珠跟瑟瑟有几分相像,便有人容不下画珠。”

谭怀祐心中一凛,忙道:“哪里是旁人容不下崔贵女,是她自己心气太高,看不上中州刺史,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皇帝冷声道:“那要是有人在算计她呢?”

“这哪能啊?那样的话您只跟太子殿下说过,长公主和裴侍中是断不能知道的,他们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谭怀祐突然意识到什么,忽地住口,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惊骇地看向皇帝。

皇帝脸上越发森然可怖:“阿昭!阿昭在帮着他们遮掩!”

谭怀祐倒吸了口凉气,又觉得不可思议:“太子殿下没理由这样做啊。若太子妃的身世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