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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的雪。青石板上洒落纸钱的碎屑。披着宽大披风的少女宛如迷途的旅人,辗转过一家又一家店铺,如漂萍一般无所归依。终于走入一家茶馆,靠柜台的桌子边坐着一位大婶,她上前:“请问…城中为何举丧。”隐在披风下的小脸雪白,一双眼眸漆黑而平静,“是有什么贵人…逝了么?”陛下大行了么?那么…新帝登基了吧?大婶却缓慢叹了口气,随着她叹出了这口气,少女的脸色变了变。望向店外的天空,大婶蜡黄的脸上现出惨淡的哀容:“唉,可怜才过弱冠的年纪。”声音之中,有着形容不出的压抑与凄凉。小二拨弄着算盘,插嘴道:“可不是嘛,多少年才出这么一个皇子呢,就这么没了!哈!有个词儿…叫那什么来着,天妒英才!”“真是命运无常呀无常。”店小二摇头晃脑,样子很是滑稽,却没人笑得出来。白妗往后退了两步。不…不可能的。*“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吼声震得人耳膜发疼,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拍着被撞到的地方,冲那道跌撞的背影,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哪里来的疯婆子。晦气!”白妗不知不觉走到了公主府的地段。也许是不敢求证,竟然情怯。然而看见府门前高挂的白花与素色的灯笼,终是忍不住浑身一颤。门被推开,一身素缟的槐序公主缓缓从中走出,面容憔悴。她抬头看见白妗,红肿的眼睛一下子盛满怒火。冲下台阶,将她推倒在地:“你还回来?你还敢回来!你回来做什么,来看我们笑话的么?!”她呜咽着上气不接下气,不再顾惜身为公主的形象,嘶吼着要来抓扯白妗。“公主!不可公主!”牙玉拼命拦住,白妗呆呆地跪坐在地,忽然紧紧地捂住了脸。眼中干涩疼痛,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槐序的语气渐渐地冷了,她俯视着跌坐在尘埃之中的少女:“是我害了三哥。为何要把你留在府里?他没有遇见你就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太医说不能再cao劳下去,他还是我行我素。母后诸多斥责,当时还应得好好的,回到东宫,一点灯便又熬到四更!”“他说不能停下来,”槐序像是崩溃得彻底,嘴角不受控制地抖着,“一停下来,身后便有千千万万个人,在他耳边吵闹,怎么甩也甩不掉。”她一声声地质问,撕心裂肺了一般,“那些人是谁啊?是谁啊?”白妗的嘴里火辣辣的疼,她呆呆地仰着脸,像是听不懂她说的话。“整个太医院都说他得了魇症,说他命不久矣。”“怎么可能。”白妗的神情似哭非笑,她迟缓地摇了摇头。玉空见是治好了他的,玉空见一定治好了他的。她又突然顿住。玉空见…与他有血海深仇。“是啊,怎么可能,”槐序喃喃,“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前几天他还着司珍局给我打造了一套头面,要在母后的寿辰中用上,却…”槐序捂住脸哭泣,“不要,我不要了!如果知道这是三哥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我不要了、全都不要了,我只要三哥回来…”风过,似这世间未亡人的嚎哭。只有牙玉低声的劝慰:“人死不能复生…公主千万保重身体…”*终究,槐序带她去看了姜与倦。因太子新死,还未葬入皇陵。白妗看到的,只是一座棺木。她想,人死以后,究竟剩下什么呢?就算是尊贵如他,也只有至亲者哭,一副体面的棺材而已。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像她在宫外遇见的大婶,店小二,行人,不会因为死了谁而发生任何改变,他们依然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着。只有记得他的人在悲伤,很多年后,史书上也只有淡淡的一笔。甘心么。他还有很多心愿都未完成,怎会如此年纪逝去。所以就算棺木都摆在了眼前,灵堂中香烛的气味冲入鼻腔,白妗也无法相信。周围晃过很多人,无一不面色憔悴,行走来去。或有一二,对这个始终静立的少女投来惊疑而指责的目光。在一旁打量了很久的大太监,忍不住疑虑道:“公主,这是何人?”“三哥的…故人。”“不必阻拦。”槐序轻轻道。灰白色的烛泪沉重,一下落地。白妗合上眼帘,好似大梦三生。再睁眼时,天翻地覆。……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射进来。善水法杖上的舍利不再散发出光辉。“施主,你看到了什么?”他那空灵忘情,如被涤荡一空的眼眸,静静凝视着她。白妗怔怔,抹了一把脸,一时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么。她苦笑,“我明白了,多谢大师。”*离开的时候,白妗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以后,就要真的成为漂泊之人了。一个包袱回来,一个包袱离去。师父给收拾的衣物,塞了各种丹药,还有清凉丹。明明以前不许她多吃,说吃多了牙会坏,这次,却给她塞了整整一瓶。白妗一尝到这个味道,脑海有什么一闪而逝,串在了一起…她突然心软得不得了,弟子出门闯荡江湖,是不是每个师父都会如此。与她同行者,却是玉空见。离开小镇,他们在与世隔绝的药王谷落了脚。偶尔会听见来自盛京的消息。太子回了东宫,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重掌大权,蒸蒸日上。与那个幻梦截然相反,他离了她,仿佛真的成为了更好的人。一切都在回到正轨。除了她,要在玉空见身边为奴为婢三年。这是她要付出的代价。白妗一早便起来配药。还是那张延年益寿的古方,她已经能将原料配得极好。玉空见来查验时,白妗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问,“你想活很久?”祸害遗千年,果然不错。玉空见却道,“不是为我自己。”“那是为了什么人。”“一个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面的人,”玉空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你们素未谋面?”“是。”“你这样的人也会想着救谁么。”还是个素不相识之人,白妗讽刺他,“我以为你只会杀人。”玉空见看了她一眼,虽仍旧冷漠,神色却难得地认真起来:“我是行医者,不是侩子手。”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