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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含糊地说了句,“都是权宜之计。”周珣之欲言又止。“国公想说什么?”“臣,”周珣之犹豫片刻,最后只隐晦地说了句:“臣只是怕,人心不足蛇吞象啊。”皇帝脸色愈发难看了。周珣之忙岔开话题,着力宽慰了皇帝几句,皇帝心不在焉,等周珣之离去,便忙不迭屏退了左右,召樊登密议江南战事。樊登自柔然使臣在殿上大放厥词之后,便料到皇帝要加紧攻伐江南,这一趟入宫,是胸有成竹,不待皇帝发问,便说:“陛下是要召王孚部平定荆湘刺史之乱?”“正是。”皇帝急问,“舟师练得如何了?”“阵法和兵器已经熟习了,只等入秋河水暴涨,王孚部困在荆湘,就可顺泗水径至太湖了,”樊登笑着挽起袖子,“臣在家无事,也练了一手好洑水功夫。”当初南征鏖战,趁元氏内讧,樊登才得以攻破建康,彼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时隔三年,兵强马壮,皇帝倍添信心,激动地击拳道:“这次一定要横扫江南,铲除余孽。”“是,至于檀涓,”樊登一想到这个人便如鲠在喉,他竭力忍住厌恶,“他麾下多是当初檀济的人马,臣却有些不大放心……”檀涓是周珣之的人。周珣之唯恐樊登借南征独霸江南,力排众议将檀涓安插去了雍州——就雍州一战看来,檀涓并不是个合适的人选。皇帝虽然懊恼,却没有在樊登面前露出端倪,只随口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樊登一挑眉,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笑着恭维道:“还是陛下有肚量。”见过樊登后,皇帝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对柔然公主的事也没有那样在意了,转天便召集柔然使者与群臣,许诺立十二岁的柔然公主为左皇后,并传递国书,昭告天下。柔然使臣志得意满,在践行宴上喝得红光满面,跪着敬了皇帝一大杯酒后,笑着仰脸道:“可汗得知陛下要立公主为后,喜不自胜,昨日又遣使送来国书,称还有个不情之请,万望陛下恩准。”皇帝登时想到周珣之那句话,极难察觉地皱了下眉,笑道:“你说便是。”“是。”柔然使臣大声道:“可汗请陛下立闾夫人所出的小皇子为太子,如此,两国才算骨血相融、永世敦睦。”宴上丝竹夹杂着欢笑,旁人还没听清,皇帝却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脸上表情顿时凝结了。慢慢放下酒盅,他说:“你再说一遍。”“可汗请陛下立闾夫人之子为太子。”皇帝手背上青筋暴起,紧紧攥着扶手,竭力平静地说道:“立太子不同于立后,关于国家社稷,我朝自己的事,就不劳可汗费心了。”“陛下,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那使臣死到临头,犹满脸笑容,“闾夫人之子,是可汗的孙子,夫人离世后,可汗对外孙格外怜爱,”他慢吞吞道:“其实,这何尝不是陛下欠闾夫人的?”皇帝眉心一跳,在嗡嗡的人声中,他脸色陡然冷了,高声道:“闾夫人因病去世,朕以皇后之礼将她下葬,朕不欠她的。”宴席上顿时静了,众人被施了咒似的,先后停下动作,惊恐地看着皇帝。怕这柔然人还要胡搅蛮缠,皇帝作势揉了揉额角,疲惫地说:“朕不胜酒力……”“陛下,我们柔然人,向来有仇必报!”柔然使臣激动难抑,用柔然话嚷嚷道:“谁杀我血亲,我必杀他血亲!”皇帝听不懂,但从他涨红的脸色上能猜出一二。什么立皇后、立太子,都是幌子,郁久闾分明是存心挑衅。“逝者已矣,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皇帝冷淡道,“闾氏是朕的妻子,没有保护好她,是朕的过错,可汗要怪,就怪朕吧。”“冤有头债有主,陛下又何必包庇小人?”柔然人冷笑,“皇后殿下身份尊贵,可汗自然不敢冒犯,只好请安国公亲自去趟柔然王庭,向可汗请罪了。”“大胆!”皇帝忍无可忍,将酒盅往柔然人脸上抛去,砸得对方脸上鲜血淋漓,十分可怖。那人似乎被激怒了,也用柔然话怒不可遏地咒骂起来,皇帝当即喝道:“来人,拖下去……”“陛下!”还是樊登先回过神来,跳起身制止道:“陛下三思。”“这人酒吃多了胡言乱语。”皇帝被樊登一吼,立马改口,“请他下去,好生照料。”樊登悄然松口气。被群臣频频侧目,周珣之定定神,离席到了皇帝面前,“臣……”不等他请罪的话出口,皇帝先摆了摆手。静默了片刻,他才察觉酒意上头,浑身发冷,“我真的累了,”皇帝低声道,“都退下吧。”柔然人那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已经让不少人从中回过味来,见皇帝发话,慌不择路地告退离席,生怕晚走半步就要掉脑袋。周珣之等几名重臣紧随皇帝愤怒的身影,匆匆到了侧殿。“陛下,”震惊之下,即便周珣之老道,也着实想不到好的说辞,只能深深躬身,沉痛道:“臣愿意去趟可汗王庭……”“我要出兵漠北。”皇帝断然道,他迅速从刚才的颓唐中重振精神,“命云中镇将为前锋,朔州刺史为后应,樊登率兵马五万,出击柔然。”樊登傻了眼。筹备江南战事筹备了三年,冷不丁又要出击柔然,他下意识便说:“陛下,这个时机可不妙啊。”“什么时候才有时机?”皇帝反问,“柔然人常年侵扰边境,但凡我有南征的打算,他们就要借机要挟,如今更是得寸进尺,妄图左右国朝立嗣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话倒也没说死……”樊登忍不住辩解了一句。皇帝险些笑出来,一指周珣之:“不然呢?难道真要堂堂的国丈去柔然请罪吗?”樊登脸上挂不住,周珣之也懒得插话了,嘴边挂着一丝讥诮的笑。樊登不甘心,“臣觉得,如今的心腹大患,还是元竑……”“那是你觉得!”皇帝今天动了肝火,连樊登也当面呛了起来,“来人,把那柔然使臣投入大牢。”樊登瞥一眼幸灾乐祸的周珣之,只能低下头来。皇帝面容冷肃,“朝中有柔然细作,驿馆里给我仔仔细细地搜,还有这城里,但凡是会说柔然话的,胡人长相的,尽数抓捕——别走漏了风声。”顿了顿,他向樊登投去威严的一眼:“还有阿奴,把他从太后那里带走,着侍卫严加看守。”阿奴是从御苑里被领走的。两名侍卫得樊登授意,将阿奴从小马驹上抱了下来——虽然和颜悦色的,阿奴却是个鬼灵精,一见侍卫带刀,立即拼命挣扎起来,扯着嗓子喊:“阿松!”阿松奔过来,紧紧拽着阿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