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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进店对着木牌儿点了没俩菜,就觉得旁边有人一下下地拽着自己的袖子。“怎么的?”他低头瞧着康柏的小动作。康柏不太自然地左右望了望,小声道:“够……够了。”荆望那点儿脑子大抵都用在了拳脚功夫和军情刺探上,半分也没瞧出康柏的窘迫,还敞着嗓门道:“没事!你这么瘦,大哥请你吃点好的补补!”“那怎么成!”康柏也急得吊高了嗓门,在感受到酒肆内众人注视的目光后,又马上羞恼地埋下了头,“君子之交淡如水,康柏无功,无颜受禄。”荆望哪里能懂得康柏那一套文人的酸腐气节,本是个斗大的字也不识得一箩筐的人,后来与齐钺进了学堂认字,也不过是为了能瞧懂那些战报兵书。他抓着脑袋想了半晌也没闹明白,索性大手一挥又点了俩菜。小二陆陆续续地将酒菜上齐,荆望已经两碗酒下肚,才发现对面的康柏还是抱着手中的账本,一筷未动。“真不吃啊?”荆望抬起袖口抹了把下颚的残酒,“那就当我为那天那脚向你赔个不是还不成吗?”康柏仍是翻着账册,垂眸摇了摇头,道:“我觉着,这账本不对。”荆望平日里是个粗线条的愣头,但只要牵扯到北境的军务,却有着比狗鼻子还灵的嗅觉。他立马蹿到康柏身边,盯着账册小声问道:“你说说,哪儿不对。”“我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今日挨个瞧过各个粮仓的地址以便规划路线。”康柏一页页的翻着账册,把标注粮仓所处位子的地方一一指给荆望看了一遍。“之前李大人明明说是旧账本有误才要调换,我只当是他为了躲懒想抢了我做好大半的账册去与我交换,便未多想。可现下我翻了一遍新的,才发现并未见与原来那本有何区别。”荆望盯着账册仔细的回忆着,他这一天都跟着康柏,康柏去过的那几处粮仓,的确都出现了这本新的账册之上,除了——“对了!”康柏突然合上账册抬头盯着荆望,“最后两页,没了。”荆望也突然转头对上康柏认真的眼神,“可是方才我遇见你的地方?”康柏未再答话,垂眸点了点头。康柏要赶在城门落锁前出城回家,荆望更是心里揣着要事待办,这一席饭可谓吃得各怀心事,只得草草收场。荆望扭不过康柏硬是要给自己塞银子,最后索性自己伸手到康柏的钱袋子里摸走了一个铜板,连忙脚底抹油溜了。二人都本以为至此分道扬镳。粮仓外,层林间,荆望蹲在一节结实的树干上,嘴上又叼上了半截草梗。粮仓这样的地方最忌火烛,因为占地较广,也往往设在郊外的地方,到了夜里本该四野无人,阒暗一片才是。然而此处却是不同。身着神策营甲胄的一群兵士各个手持火把,里三层外三层将粮仓围了个水泄不通,饶是荆望这样的身手也不得门而入,只能远远地蹲在树上等机会。他正百无聊赖的搓弄着手里那枚铜板,却听见粮仓外忽而一片吵嚷。一群兵士似是得了命令一般往人声初起的方向赶了过去,荆望一口啐掉嘴里的草梗,把手中铜板放入怀中,瞧准了机会从树上飞身而下,身形极快地躲过耳目后,又几步蹿到了粮仓的顶上。他掀开仓顶的瓦片俯身朝里瞧,却不禁大失所望。原以为这样的阵仗能藏着什么惊天的秘辛,却不曾想此处真真儿就是个粮仓。一仓子的白米,瞧不出任何异样。荆望又来来回回打量了几圈,实在没有头绪,眼看着刚才跑开的人陆陆续续将要回来,只好复原了之前掀开的瓦片,飞身跃下了房顶。他刚瞅准机会找了个缝隙逃过看守的眼睛逃出粮仓的范围,便听见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军爷,你们真的搞错了。您看看清楚这个,我真是户部的人,不是来捣乱的。”荆望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对儿白眼差点要翻到天灵盖上去。他在胸口摸索了一会,掏出一条黑色丝巾蒙在脸上,转头看了看背后的情况。康柏还是双手捧着他那不顶用的破牌子,被几个兵士围在中间。荆望点了点人头,还好,只有七个,刚才围过来的大部队都散了;好在都是神策营的花架子少爷,他掂量了下,并不难对付。他本就不是那种顶聪明的人,没有齐钺的计谋,没有林诗懿的才学;只有一番打定了主意就不废话,说干就干的心思。不由分说,他即刻脚上运功掠步上前,神策营的少爷兵连来人在哪个方向都瞧清就被放倒一片;余下的几个回过神儿来竟是直接扭头就跑。荆望不管那么多,发挥他在付mama口中的“特长”,扛起呆愣在原地的康柏,一溜烟就没了影儿。“荒唐啊!荒唐!”将军府内院偏厢,荆望点了油灯,刚放下康柏摘了面罩就被一顿好骂。他抄手站在门边,摸摸耳朵,蹭蹭鼻子,打眼瞧着吹胡子瞪眼的康柏。读书人骂人,来来回回就那几个词儿。荆望当年还是新兵蛋子的时候,由老兵带着cao练,什么样的难听话没听过,保不齐还要被拎出来踹上两脚;现在瞧着康柏骂人倒还觉得有点可乐。“隗都重地,天子脚下,你竟然出手伤人?”康柏气得背过手去,抬头死盯着荆望,“那可是正经在册的神策营近卫!你眼里可还有天子国法?”“你被同僚挤兑,被上属刁难的时候倒不见你据理力争。”荆望满不在乎的挠了挠头,“倒跟你的救命恩人在这儿拼嗓门。刚才你要被人拿走了,怎的不见天子国法来救你?”“他们挤兑、刁难我,那是他们的错处,我万不能罔顾规矩礼法,与他们同流合污!”康柏一拂衣袖,“今日我自有腰牌行事,他日就是下了大理寺狱,我也自有说理的地方!”荆望到这时候才算看明白,康柏看似个文弱书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瑟缩模样,内里却是一把守着自己规矩的倔骨头。口舌之争向来不是他的长处,他这会也没那心思与康柏论出个究竟来,“你漏夜返回粮仓,可是察觉有恙?”康柏闻言这才想起自己被气得忘了正事,即刻偃了刚才的气势,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与荆望道别后,实是放不下账册最后两页的缺失,一直以来处理户部的杂事,他几乎要练就了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可他静下来仔细回忆后确认,那账册上的字迹绝不可能出自之前与他同为记账府吏的同僚之手,且他经手账册的日子不短,那一处的粮仓位子,他从来没在任何地方瞧见过。将细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