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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俭安沉思片刻,道:“你可以出去了。”又唤马仔进来,“请南爷他们过来。”蒲郁走出幕后,与南爷及其义弟擦肩而过,还向他们颔首致礼。他们却是来不及瞧她,匆忙扣衣踵前。不消片刻,幕后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声响之大舞厅里的人全听见了。青帮与洪门一样宗史渊源,靠码头漕运起家,开堂辟馆。入会要需拜帖上香,历经考核,法度严苛。乍看这位是爷那位也是爷,其实有高低。尽管南爷年纪同陆老板不相上下,却得尊称陆老板一声师爷。事发时南爷不在场,可与他相干的人都在,尤其是他那义弟,同陆老板手下的人还有过节。南爷难辞其咎,接到消息马不停蹄地来了,来便挨骂。候在舞池边上的张宝珍颇为难堪,也就愈发藏到角落里。几位相伴的女人惴惴不安,无暇顾及她。巡捕房的差人对在场的一一盘查,除开青帮的人以外,在一人身上搜出武器。不过这位男士可说是模范市民,在政府比黑市售价昂贵的情况下,竟有合法持枪的证件。警察厅那边对子弹的校验结果传来,与这位男士的枪不匹配,匹配的是勃朗宁出产的几种型号的手-枪。其中一种因迷你便携,青帮去年曾购买过一批。疑点一下转移到青帮分子身上,有内部争斗之嫌。陆俭安觉着,内部的事不好为外人看笑话;即使不是内部人所为,犯人也已逃离现场。于是在探长向他汇报后,将外人统统放走。凌晨五点过,天色鸦青。舞厅门口,南爷吩咐司机送宝珍小姐与小郁回公寓。张宝珍细想来,蒲郁出生时害她母亲落疾,后来家族亡溺,今儿与太子爷刚有眉目太子爷就丧命了,还真是个扫把星。张宝珍心里不舒服,让蒲郁自行搭人力车回赫德路。蒲郁没异议,“那我明日再同阿令一齐来问候姨妈,姨妈早些休息。”舞厅在霞飞路,法租界的繁华地段。蒲郁很容易寻到一辆人力车,车夫脚程不算慢,往北跨越租界交界线,到达赫德路的弄堂也已天光大亮。[20]蒲郁回家,含糊地回答了施如令的询问,约定晚上去张宝珍那儿。施如令倒没有前些日子那般一惊一乍,应下了。待蒲郁洗漱完毕,回房间梳头,施如令闷闷道:“小郁,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呀?”“什么事?”蒲郁眉梢一抬。“近来你常常晚归,好像同我没那么亲近了……蓓蒂那儿你也不去。”蒲郁笑道:“说什么呢,这世上我除了你还能同谁亲近?不是早和你说了嘛,我做师傅了,需要拉拢客人的,姨妈好心替我张罗。何况姨妈出去住,也没几个贴心的人,我能帮衬什么帮衬一点总是好的。”“话是这么说,”施如令努努嘴,“可我觉得你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一门心思钻研——虽然过去也一门心思在裁缝铺上,现今有过之无不及,好像除了裁衣没什么能让你在意似的。”施如令站在蒲郁背后,从巴掌大的梳妆镜里看她。“可不是好事嚜?我能早些独当一面,就能早些挣钱。”蒲郁放下梳子,转身挽施如令的手臂,半倚其怀中,“好jiejie,你呢是要念大学的,为了姨妈不反对这件事,你我都要争气才行。”蒲郁很少服软,更不要说撒娇了。施如令十分受用,可还不能打消这么多的疑虑,道:“还都是为我啰?”蒲郁起身,玩笑道:“我是个自私自利鬼,当然是为了自己。”施如令睨她一眼,别过脸去,“暑假没有你相伴,我很无聊的,你可晓得?”“一切是暂时的。”蒲郁一顿,想起什么道,“你不说与之前义演认识的新朋友很投契,假期正好可以联络啊。”“只有那些天见过几面……发起义演那几位是名门之后,家族里皆是什么政治家、大学者,同我们不一样。”“你又来了,蓓蒂不是小姐嚜,就算家道中落改行商了,吴家的名望还在那里的。何况你与蓓蒂富有才学,难得寻到谈得来的朋友,当是主动些。一群进步青年,想来也不是在乎身家背景的庸俗之辈,尽管去结交。”“说得在理,”施如令眉开眼笑,“多亏小郁鼓励,我这就去写信。”差不多到张记开门的时候,再耽搁不得,蒲郁道别施如令去上工。下午,张师傅打电话到文苓住的公寓,告知新定的旗袍做好了,看几时方便送过去。电话是佣人接的,回说等问过小姐再答复。两个时辰后,文小姐从商行亲自打来电话,让人把旗袍送到吴宅。张裁缝故意把差事交给蒲郁去办,很委婉地表示,你看吴先生有正式的女朋友了,他们门当户对,还是同乡出身,你有什么念头趁早打消。蒲郁没有半分情绪,领命离开。版房门虚掩上,张裁缝对小于师傅道:“小郁心性还是好,敲打一二就转过弯了……”小于师傅边动剪刀边道:“师父,安心吧,小郁这孩子有韧性。”这边,蒲郁搭几趟电车,来到位于马斯南路的吴宅。换大宅请多几位家丁,蒲郁不认得,应门的家丁也以为她只是裁缝铺的师傅,让她进园子,在别墅门口候着。吴蓓蒂在客厅侍弄新买的盆景,听家丁说小郁师傅,忙让人请进来。蒲郁进门,浅笑招呼,“蓓蒂。”吴蓓蒂嗔道:“看你,忘了我这么个朋友,也不来看我。”“我该当罪,你想怎么罚我都行?”“怎么罚你都行?”吴蓓蒂负手作思考状,“那你今晚留下来陪我!”“这……”“讲笑啦,阿令怕是要呷醋的。”吴蓓蒂展颜,随即指向蒲郁手上的包裹,“阿福说你来给文jiejie送衣服,可文jiejie不在这里呀。”蒲郁疑惑道:“文苓小姐说送到这里的,也许她会过来拿?”“这样,我打电话问问看。”吴蓓蒂拨号过去,那边说让劳烦小郁等一会儿。本来天色将晚,吴蓓蒂索性留蒲郁用晚餐。“文小姐要过来,不用等吗?”蒲郁问。“他们来也很晚了,我们不能饿着肚子等嘛。”他们指文苓与吴祖清,蒲郁佯装不经意问:“文小姐与你二哥时常在一起?”吴蓓蒂想了想说:“倒也没有时常,二哥不是恋爱起来没完没了的人,不过他们工作交集多——你可能不知,二哥在筹办纱厂,就快开幕了,最近忙碌非常。”“噢……昨天,”蒲郁道,“你二哥回来得晚么?”“昨天?”吴蓓蒂略微感到问题奇怪,却是没疑心地答道,“二哥整日早出晚归,我哪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