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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梁樾,正巧碰上禁军统领的目光,此人眼中的惊恐比他好不了多少!不待梁樾反应,宁稗得意洋洋地补充:“梁樾你倒行逆施,屠灭忠良,虏劫周天子,强取公主,篡位谋反,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废止殉葬!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梁樾,人之将死,我让你死得明白些。”又一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撕去面上的伪装,露出一张与梁樾很是相似的脸。“是梁棠!”“旧梁废太子!”人群中有人点出他的身份。宁稗也眼前一亮,大喜过望:“你来得正好,快做证梁樾杀了废王后和宁纾公主!”“那不过是小事,有更要紧的。”梁棠一步一步登上台阶,走近梁樾,他的身后是几个小女孩,各个粉琢玉砌,非常好看,怯生生地随他走进众人视线的焦点。宁纾看清那几个小女孩的样貌,不由瞳孔一缩。身边的倒气声此起彼伏——大家都看出来了。这几个小孩好像梁姬,也好像梁樾,应该是像他们的母亲,那位梁王的宠姬:这是她的亲族么?梁樾的声音波澜不惊,冷静异常:“梁棠?你一个敌国走狗也敢出现在这里,宁稗果然勾结晋国,做了引狼入室的jian贼。”梁棠心底暗讽,这人还跟少年时一样,是条冰冷的毒蛇,只管咬人,自己不知道疼的。折辱他娘有什么用?他娘早就不要他了。只有事实能捶实一切真相!“梁樾你有所不知,若说引狼入室,非你与你娘亲莫属。你可知,你娘是如何来的梁国?”他阴恻恻地笑了:“是宁国的大王,宁纾公主的父王,亲自赐给了父亲。她不是孤女,是宁王专门豢养出来的疯女,断人后嗣、毁人后代用的。”他说出来了!竟然是梁棠说出来了!宁纾盯着梁棠,看他撸起女孩们的胳膊,露出里面的烫印,都是一模一样的。宁纾以为此事事关父王隐秘,母后只告诉同为宗室的宁稗夫妇,这样即便找史官作证,也不过是证明那个疯妇是梁樾的娘,不会把秘辛抖落。而此刻周围人的反应令事态奔流向无知的失控状态,甚至梁樾的反应都顾不及看了。“宁王赐的女子全是疯女?!”“不会的!我娘亲就好好的!”“你娘亲生你时难产死了,要是没死,此刻说不定跟这疯妇一样!”“你胡说!”“我想起来了,真有疯的!陈国的末代国君,亡国后来了宁都,痴傻了一阵子,很快就死了,我还当他是被亡国刺激了,才痴痴傻傻的,现在看来……”“陈国君的母亲就是宁王赐的美人!”“不止陈国,亡国后疯魔的美人、公主、王子不是孤例,这些……难道都是……宁王好生阴毒!”“谥号竟然是烈!他何德何能配此谥号?!”“……”“……”群情激奋,人声鼎沸,那些亡国之人本就悲愤,此刻简直是国仇家恨,眼珠子都红了,周围那些宁国权贵也是震惊不敢相信,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丧心病狂!剩余不多的宁宗室简直快被这些眼光给吃了。宁稗暗叫不好,宁室统治法理被颠覆,他就击退梁樾,也拿不到王位,反而要被黄雀在后了!“胡说什么?!我竟不知有此等事!?”宁稗的色厉内荏取悦了梁棠,他整了整袖子,认真答:“是不是真的,宗正不妨去查探梁樾他娘的胳膊。”说罢挑衅地冲梁樾笑了笑。梁樾此刻白的透明的脸色令他更加愉悦。宁稗自然不会去撸疯妇的袖子,去证实梁棠的话。而此刻,梁樾却动了,他缓缓走到那疯妇的面前,对上那妇人的眼,认真地找寻里头熟悉的光,可是一丝也没有,里头只有浑浊、空洞、冷漠……他早已被寒风肆虐的心口,彻底沉寂、荒漠。哀凉的苦意犹如黑潮,无边无际地漫延开来,铺天盖地,压得他呼吸不得、思考不得,全世界空空如也,偏生耳边的嘲笑声如山呼回响——“我讨厌你!恶心你!”是母亲的声音。“讨厌你!恶心你!”是父王未尽的神色。“恶心!”是jiejie。幼年时代至今的无数人脸在眼前晃动,不同的口音用相同的口型说出此起彼伏的话语。最后画面定格在那个血色的傍晚,她说“你这样,让我讨厌!你让我感到恶心!”梁樾闭了闭眼睛,耳边的声音依旧,再睁开时,他眉宇冷凝,僵硬的手指扣着疯妇的胳膊,捋开她破烂的衣袖,与女童别无二致的陈旧印记,赫然在目!她知道!她知道他会是什么样!梁樾看着眼前不人不鬼的女子,脏污、恶心、可怕……却与他血脉相连。☆、疼高台之上,众目睽睽的聚焦之处,梁樾的异常引发无数揣测,议论之声已经直冲云霄,身处人群中的宁纾心中涨涨酸酸,这个样子的梁樾,她从未见过。明明他是屠夫,是魔鬼,是篡位的jian贼,可是她为什么,看他这个样子,竟然难过得难以言表。明明他总有一天会疯,会让今日的禅让大礼变成一场闹剧,会让他自己成为一个笑话,可是此时此刻,宁纾只觉得身处一场虚幻的狂欢,耳边吵吵嚷嚷的声响像是跟自己隔着遥远的山海,而梁樾身上透露出来的哀凉却近得她透不过气来。她印象中的梁樾即便是处于最愁云惨淡的时刻,成为裙带弄臣,被人不齿,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悲哀,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突然失去,没有了支撑一般。宁纾闭上眼睛,想把心底的难过缓一缓,可是眼睛看不见,记忆中他孤身去宁国引兵救国前的一颦一笑却浮现再眼前——“王子不必难过,自古就是如此,战事纷纷,各自人等自由命数。”“怎么会是自古呢?自古是堂堂只是对堂堂之阵,对付远人四夷用礼乐教化。而如今,大国武将以奇兵诡计为荣,以王道的仁义之师为迂腐。小国更是朝秦暮楚,惶惶不可终日,每逢战阵,必有饥荒。我去宁国,是自以为质,求其牵制晋国,弥消兵祸。”“不能迟两天走吗?”“我这就告辞了。”“晋国也好,宁国也罢,都是讲究礼仪风骨的中原大国,王子去了之后,万不可将这里的陋俗带过去。”“陋俗?”“我的意思是,譬如仲春之会这种……王子容貌俊美,想来此事不在少数。在梁国这没什么,但是去了异国,王子最好检点一点,以免梁国跟着蒙羞。”“我没有。”……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怎么最后会变成这样的?梁樾连出生都是父王的阴谋,他一生处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