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润门文学 - 言情小说 - 望瑶台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教养使然,让他没法子将这种话直接出口,他斟酌着措辞,还没想好该怎么回,楚怀婵自个儿笑了声:“奉天殿前,我知道你听到了嘛,后来我又出现在云台,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我想做什么。”

她仰头看了眼突然变高许多的伞面,低低叹了口气:“不过没关系的,就算没这事,小侯爷应该也看不上我。能高攀上您,楚家祖坟上这会儿大抵正在冒青烟呢。”

毕竟是镇国公之后啊,传到他这儿,已经整整五代了。百年勋贵名门,纵然她父亲也算是平步青云,如今也算位高权重,但她这点家世,在他面前,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辞。

孟璟白了她一眼,准确地判断出这丫头说这话自然不是真自卑,而是……另一种嘲讽,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哪儿得罪她了,让她得了空就要拐着弯讥讽他几句,干脆闭了嘴懒得接话。

她终于借着聒噪了一路的功夫,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消息。

仔细想来,对于这事,她除了一开始的错愕之外,她其实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毕竟她不想进宫,但万岁爷提的话,没人敢违逆。虽然她也不知道皇帝为何临时改变了主意,但……她好似也不太关心。

只是对方是孟璟,花心又浪荡,门楣还比她高上许多,她也不知道她这一步步地,到底走上了一条什么样的路。

她低下头,寻了颗石子踢着玩儿。

孟璟斜瞟了她一眼,踢石子这种事,她做起来都无比熟稔,之前奉天殿前端着的淑女做派,怕都是假的。

再加上之前她在翠微观里和今晚在云台的胆大妄为,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丫头,不是什么好人,日后也不能掉以轻心。

她准头不好,一下子将石子踢出去老远,忿忿地噘了噘嘴。

孟璟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笑声令她没来由地一阵心烦,她伸出手去接夏日雨水。

孟璟目光无意识地跟着看过去,她指尖沾了些雨水,很快汇聚到掌心。等掌心差不多接满了,她往上一扬,雨幕四散,被风一吹,溅了他一身。

孟璟:“……”

她玩着手里那根绶带,甘松的那股子甜氤氲在空中,令他微微有些失神。

“你叫什么名字?”他随口问起。

她看他一眼,很认真地道:“楚怀婵。”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过来是哪两个字,随后想起来那晚扶舟说的“蕙质兰心”四字,“嗯”了声,没再说别的。

她也没再应声,安安静静地送他到午门前,才再次开了口:“小侯爷,我就送到这儿了。”

她此刻眉眼温顺,映着宫灯,显出一种别样的柔和来。

他将伞递给她,打算说句客套话,不料他嘴唇刚动了下,她已经沿着来路折返。

没了他这个累赘,她步子迈得很快,两下拐过左顺门,去大学士堂寻她父亲去了。

孟璟无言地看了看手上的伞,摇了摇头,缓缓向午门外走。

东流凑上来,不可置信地道:“居然不是闻小姐送主子出来?”

扶舟摊开掌心。

东流摇摇头,扔了两个铜板过去,纳闷儿道:“我还赌闻小姐肯定得黏着主子,这怎么就输了?”

拿他打赌?还只值两个铜板?

孟璟冷笑了声。

扶舟怕惹火烧身,赶紧边将铜板往怀里塞,边出声岔开话题:“主子,这谁啊?看衣服不像是宫里伺候的人啊。”

“日后的少夫人。”

东流:“……主子进宫挑媳妇儿了?亏我俩还怕主子露了陷,提心吊胆了一整日。”

“捡的。”

扶舟默默翻了个白眼,引他上马车,凑上来给他查看伤势,看见开裂的伤口,随口问了句:“主子还疼么?”

“你说呢?”

“我是觉着,可能早就痛得没知觉了。”

孟璟:“……”

扶舟一边替他重新处理伤口,一边问:“未来少夫人是哪家的?”

“你不说名动京师?”

扶舟先是一愣,随即一拍脑袋:“楚见濡的小女儿啊!”

难怪那晚让帮衬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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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这几日,六部多休沐,独独内阁值房半点不得松懈。

楚见濡这个时辰还在内阁大堂忙活,听闻有人来寻他时还以为宫里又有什么话,急匆匆地赶出来,却见楚怀婵自个儿立在院里,身上衣衫已打湿了几分。

他顿住脚步,楚怀婵冲他笑笑:“爹,皇上召您去云台。”

云台召对按理不该由她来传话,他犹疑了下,回身去拿了两把伞,递给她一把。

父女俩沉默着走在雨里,楚怀婵跟在他身后,等到弘政门下,才轻声开口:“爹,之前是我错怪您和母亲了,女儿愚钝,您别生我的气。”

楚见濡一时之间不知接什么话,说有苦衷吧,自然是有的。可说没有私心吧,自然也不能。现下她先说开这话,他一时之间竟然语塞,不知作何反应。

人心啊,就在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间,经百般煎熬,尔后硬如铁。

“无事,你想明白就好。”

楚怀婵苦笑了下,没点太透:“皇上召您去,是有别的事。”

他看了眼她身上湿了些许的衣衫,迟疑了下,想问的话都到嘴边了,又生生咽了回去,沉默了一路。

到云台后不久,这场雨便演变为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这雨声令她有些烦躁,不自觉地开始走神。万寿前这三四日,到如今,她好似在这短短几日间走过了很多路,独独没有一条是她自己所能掌控的。

孟璟这个人吧,她到现在也还没想明白,她怎么就和这人扯上关系了。

她一开始还在嘲讽这人没担当,闻覃那般弱势地位,却也还敢和母亲抗衡,一直苦撑着等他。哪怕是在他最潦倒的那几年,她也仍旧守着那点可怜的希冀,一直未曾放弃。

可他倒好,风流成性,把人家一颗真心糟践得千疮百孔。

但后来见长公主那般模样,又觉得兴许闻覃不嫁他重觅良人反而是好事,想要将那盏酒倒掉。可没想到,兴许是天意如此,非要让她遭点报应。

她眉头皱成一团,有些苦恼地想,是不是不该给他喝那杯苦茶啊。

果然,人还是不能做坏事啊。

她抬眼去看仲夏疾雨,这雨倾盆而下,却也没冲刷掉空气中那股闷热,更没有浇下去她心头的百感交杂。

这雨同样顺着飞檐落进了东门楼。

皇帝命人给楚见濡赐了座,笔墨备齐,他一人……在斟酌这道给他女儿的赐婚诏书的措辞。

九五之尊在此,灯火掌得都要比别处亮上许多。

皇帝从御座上走下来,停在那一方小书案前。

楚见濡开了个头就写不下去,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