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润门文学 - 言情小说 - 折锦春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2

    脸的上半部分,眼睛那里是挖空的,露出两个黑洞,下巴与嘴却是不曾遮住。

秦素的手捏成了拳头。

真真可恨。

面具反射了大片月华,银光耀眼,却令这张脸其余的部分越发地黯淡起来,秦素甚至连对方的下巴是尖是圆都无法瞧清。

那一刻,她的心中十分后悔。

她千算万算才找了这个位置藏身,就是想一窥这神秘女子的真容,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戴了面具。

早知如此,她倒不如守在角门处,安心等那个男人出来看个究竟,何必冒险跑到这里来听壁角,还听了整两场的活春宫?虽然她提前安排了后手,令傅彭帮忙,可是,就算傅彭看到了那人并记下形貌,也无法马上就将消息递给秦素。

就在她思绪起伏的这几息之间,那女子已自她的眼前行过,一路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径往几位夫人所住的小院行去,那臃肿的身影,在月色下渐行渐远。

望着满地空落落的月华,秦素颓然地低下了头。

她浪费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原本这男女二人之中,至少她可以看到其中一人的真面目,如今却皆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而再往下细想,方才海棠林中两场春宫戏码,那男子情动时所说的话,并无一句涉及对方的容貌,却多是些对其身材与肌肤的赞美。

早在那时她就该知晓,这女子定是遮去了容颜的。可恨她一时只顾着品评,却忘了这言语细节之中的差异,直到如今悔之已晚。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秦素的心底便又有些发冷。

那神秘女子在与人欢好之时,亦不愿摘下面具,行事之诡异,叫人难以预料,亦越发显出其身后之人的能为。

而这对野合男女屡次提及“上头的人”,则更令人寒意遍生。

这一切都在反复印证着秦素的猜测,而秦府内部的疏漏,则更她让心惊。

前世时她从未想过,秦家的覆灭,是里应外合之下的结果,而重活之后,每发现一点线索,都会更加切实地印证一个令人难堪的结论:秦家内里,早非铁板一块。

按下心头纷乱的思绪,直待那女子行得远了些,秦素方又悄步跟上。

这一次倒是未出意料,那女子果然回到了吴老夫人所住的院子。

秦素远远地看着她,却见她的动作从容而自在,拾级而上、推门而入、关门阖户,一举一动皆是施施然、坦坦然,那雍肿的身影很快便合拢于门扇内,唯留下满地清寂的月华,与一院微风。

秦素失魂落魄,在原地蹲了许久,直到双足发麻亦未察觉。

此次来上京,吴老夫人带来的使女数量最多,连扫地的阿花也跟了来,几乎与在东萱阁时无异。想要在这样多的使女中,仅凭着声音便筛拣出那个神秘的女子,实在困难。

她总不好跑去祖母的院子里,挨个儿与那些使女们说话吧?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对于那个神秘的女子,秦素所知,仍旧不多。

不过,总算听清了对方的声音,这也算是一点收获吧。

秦素如此安慰自己道,一面终是起了身,迅速而无声地循路返回。

一盏后茶,当阿谷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跨出清芷楼的角门后,秦素终于松了口气,轻轻关上窗户,回到榻上,将飞燕香囊重新挂在了帐中。

她背上的冷汗,至今未干。

今晚之事,可谓她重生后经历最险的一次,而此次冒险所得的消息,更令她如坠入冰谷,从里到外皆是寒凉。

今夜那男子一会说“挖坑”,一会又说“塌窑”,秦素可以肯定,他说的一定便是藏兵器之事。前世中元十五年,壶关窑搜出了暗藏的兵器,置秦家于死地,原来,这是中元十三年就提前布下的一个局。

他们秦家何德何能,竟被人这样算计,处处设下陷阱,目的何在?

一个没落的士族,当年被天灾所累,甚至活不下几口人,如今也不过有些钱财罢了,为何竟被人这样惦念不忘,一定要置之死地而后快?

秦家究竟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对手,竟至连妇孺也不放过?

秦素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帐顶悬下的香囊出神。

要不要将此事禀告太夫人?

她的心里划过了这个念头。

有周妪帮忙,面见太夫人陈清此事,应该不难。可问题是,太夫人会不会信?

一个生在乡野的庶女,突然说秦家将有大难,秦府被人下药,壶关窑有大问题,谁会信?

瓷窑与砖窑乃是秦家最重要的产业,若无笃定的实证,她就算说破了嘴,也只能让太夫人略略起疑罢了,说不得还要被人怀疑是受了蛊惑,意图搅乱秦家和睦,太夫人没准还会将她关起来。

此外,若是打草惊蛇,也难保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不另起他意。

秦素摇了摇头。

她冒不起这个险。

不管秦家有多大的危机,也比不过自身的安危来得重要。

第184章揽秀园

轻吁了一口气,秦素的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胸口。

麻布中衣之下,那枚她贴身戴了数月的檀香印,在她的掌心和着心跳缓缓起伏。

秦素面上神情渐冷。

比起她自己的命,秦家种种也并有没那么重要,不是么?这个局能破则破,若实在无解,她也只能另拣他途。

虽然,那条路也同样遍布荆棘,甚至可能带来更可怕的结果,可只要能活下去,她便不惧艰险。

好好地活着,有尊严地活着,这是她重生的意义所在,任何人、任何事,皆不得更改。

秦素慢慢地将那印章隔衣握紧,便像是握住了自己的心。

从始至终,她只有她自己。而她想要守住的,也只是她自己而已。

她的神情淡了下来,眸光渐渐虚浮。

月斜窗棂,滤过重重布帐,香囊上暗绣的银线,在浅白的月华下间或闪动,若星辰点点,那香囊中沉香梦醉的温润气息,与龙楼香的浅淡香气相合相携,一呼一吸间,满是沁人的味道。

秦素知道,再过一会,她便将沉沉睡去,如同这清芷楼中的人们,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