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润门文学 - 言情小说 - 庶庶得正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22

分卷阅读622

    人声。

她已经太久没有说过话了,每一个字吐出口中时,都像是在用刀子刮着喉咙,让她的嗓子火辣辣地疼。

“我为何要骗你?”傅庚面无表情,语声平平,“过几天你就要问斩,我骗你有何用?再者说——”

言至此,他的声音拖得很长,又压得极低,如同耳语:“那孽子是谁的种,陆机可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第623章

卢莹的颤抖一下子停住了。

她的身体还维持着伏地的姿势,甚至就连她凹陷的眼睛,都还保持着方才怒视傅庚的模样。

那一瞬间,她就像是被那冰冷的话语冻成了石头,失去了一切表情与感觉。

傅庚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所以,你的绍儿在去年初被叛军射杀,当场毙命。”他忍不住语气里的快意,说到后来,几乎就要放声大笑。

“阖族俱灭、身后无依,你卢家也有今天,你许是从未想过吧?”傅庚终于笑出了声来。

只是,他的笑声听在卢莹耳中,却比鬼哭还要凄厉。

“身首异处、断子绝孙。如何?我待你总不算薄。”笑声戛然而止,傅庚的话语坚涩冷硬,如钢刀刮骨。

卢莹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个表情。

她像是想要哭。

然而,她的双眼早已干涸如荒漠,流不出一滴眼泪。她只能拼命地张大了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她的眼角迅速开裂,血丝沿着纵横的皱纹渗落而下,刹时间,她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她紧咬的牙关早已刺破舌尖,鲜红的血流过唇角,滴落在地面上。

她忽然“霍霍”地叫了起来,那声音既不似哭,亦不似笑。

她一面叫着,一面拼命捶打挠抠着坚硬的地面,断裂的指甲嵌进rou里,指尖一片血rou模糊。她似是毫无知觉,仍是不停地捶打着,那“霍霍”的叫声与指甲刮过石头的声响,直叫人头皮发紧。

行舟忍不住再向后退了一步。

他一直守在牢房外,里面的对话声他并不听见。然而,卢莹此刻的样子,却让他后背发寒,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傅庚直身而起,站在离卢莹不远处。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像是想要弄明白她要说什么,又像是想要将她此刻如恶鬼般的情状刻印在心底。

那一刻,他的眼中没有一丝表情。看向卢莹的眼神便像是在看一条狗。

“来人。”他蓦地唤了一声。

那狱卒立刻从转角处踅摸了过来,头垂得低低地,小心地道:“小的在,大人有何吩咐?”

“留一命上法场即可。”傅庚的声音清朗温和,如同春风。

这悦耳的声音却让狱卒忍不住浑身一抖。

一般说来。刑部大牢的犯人上法场前是不会再用刑的。卢莹乃是当年谋害傅探花元配夫人的真凶,早定下了七日后问斩。可是,看傅探花这意思,却是要他们继续动刑,只要问斩当天人还留一口气便可。

狱卒吞了口唾沫,方才小心翼翼地道:“是,大人放心,小的一定照办。”

傅庚淡淡一笑,复又以下颌点了点卢莹,淡声道:“先废了她的手。腿也废了,免得她弄死了自己。”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杀头饭,以泔水代之。”

狱卒心底里再次抖了一抖。

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连死囚临刑前的最后一顿饭都只许给泔水。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傅庚一眼,却见这位太子少师面无表情,浑身的气息却十分阴沉,只这般看上一眼,便能叫人心胆俱裂。

“是,大人。”狱卒抑住心底的颤抖。应了一声,头垂得几乎贴到了地面。

傅庚最后看了卢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出了甬道,玄色的袍袖在灯火下晃了几晃。很快便扑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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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的旨意虽仍未下,温国公府已是一片暗流涌动。

孟沅与孟漌最近成了府中常客,裴氏甚至专门拨了一间院子,单叫她姐妹二人居住,看起来,她很有将这姐妹二人培养成固宠帮手的打算。

傅珺对这些却全无兴趣。

九月廿一。卢莹问斩。

傅珺不曾去法场观刑,而是将自己关在临清阁的一间静室中,安静地抄了一天的佛经。

王氏的在天之灵,想必终能安然了罢。

虽然这公正来得迟了些,然而它到底还是来了,罪者伏诛,逝者洗冤,而身为生者的傅珺,却不知该如何排解此刻的心绪。

除了一字一句抄写经文,她想不出她能在这一天做些什么。

她是无神论者,前世的她唯一信仰的便是法律。即便经历了/灵/魂/穿/越这样的事,也仍然无法抹去她毕生的信仰。然而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她抄写的这些经文,能够将她心里的内疚与释然,尽数告知那个早已远去的身影,让她的灵魂得以安息。

她伏在静室的小书桌上,凝神抄写经文。大袖衫垂落在跽坐的锦褥边缘,柔润的笔尖浸满墨汁,起落之间,她的心似亦跟着沉静如水。

西风自槅扇外透进屋中,有木樨的香气,随风轻送。

蓦地,一双手轻轻覆了上来,宽大温暖的手掌合握于傅珺的手上,随后,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在这里。”孟渊从后拥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口中呼出的热气拂起她的几根发丝,有些痒痒的。

“嗯。”傅珺轻轻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累极了。

许久许久以来,她一直都在拼命前行,向着那个既定的目标,向着她对自己、对王氏许下的承诺,努力地往前走着。

她放弃了许多,也隐忍了许久。

她不想说她走得艰难。

虽然事实上,她走得的确艰辛。

她没有可以依傍的力量。她要对付的人太强大、太有权势,就算她有个同行的父亲,然傅庚选择的路比她还要艰难百倍。

此刻回首,傅珺甚至不知道他们父女是如何坚持着走下来的。要扳倒如此强劲的对手,还要符合这个时代的道统大义,即使身边有所助力,他们也必须用尽全力,甚至不惜拿生命作赌。

而今,目标已然达成,傅珺便有了一种虚脱般的疲倦感。

卢莹伏诛或许只是诱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她的身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傍的人。

靠在孟渊的怀抱里,疲倦的感觉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