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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的争吵则很快变成了高中时的陈年旧怨,以及女孩以前交过的好几个男朋友,而他为了她进行的一次打架斗殴。中间涉及他的极品亲戚,一次流产,她是否是逼不得己选择他,他从来不是最好的那个……之类的种种恩怨,惊险的闹鬼剧情完消失了,交谈中充满了狗血、误会、痛苦和咆哮,细节之丰富翔实,简直能演个一百集的家庭伦理剧。双生子听得筋疲力尽,决定暂时放弃这次的听墙角。何思低头解决晚餐,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前台,她觉得这座农家乐里的时代感有着微妙的错乱。前台的光像一座阴沉鬼宅上铺就的一层薄薄的亮片,以供吸引血食投入其中。阴沉老旧的家具才更适合这里的风格,而在这片阴冷的色择之后,更强大的黑暗涌动,隐隐可见。“我真想念正常酒店的布艺沙发。”她不禁感叹,“闹鬼就闹鬼,就不能给张舒服点的沙发再闹吗?”“我还想念恒温游泳池呢。”何瑜说,“人都要死了,不能给个好点的生活环境吗。”何思白了她一眼。正在这时,一个年轻女孩跟家人从二楼上下来,她正说到:“其实长得挺帅,不过衣服样式很像是从民国穿越过来的……”她声音轻脆欢快,像抹飞扬的音符,给阴郁的餐厅增加了一丝明亮的色彩。她大概十四五岁,正在和一个略年长于她的男孩说话,后面跟着一对打扮入时的父母,应该是一家子人出来旅游。“你怎么看什么都像穿越。”她哥说。“我就是用个形容词,你怎么扯到穿越什么事都要发表一下意见。”女孩说,“总之,我跟他说,半夜暖气管的声音太可怕了,你们听到那个声音了吗?”“嗯,跟地下室里装了个地狱似的。”当父亲的说。“就是啊,我被吵醒了两次,差点真以为有人在从哪个房间里求救!”女孩说,“结果他说什么呢?他说现在翻修的建筑太多了,没人想住那种房子。为了保持史家大宅的古色古香、原汁原味,他母亲决定还是不进行太大的翻修。让我好好感受一下文化底韵,舒适度并不是那么重要!”“他妈是谁?”“老板吧。我还没完呢,我跟他说水管出水也不正常——是他让我提建议的嘛!”女孩说,一家人已经走进了餐厅,从下面的柜子里拿了碗碟去取食物。“让你提建议的,多半都是想听夸奖的。”她妈说道。“都搞服务业了,也不要这么玻璃心吧。而且有的地方实在是夸不出口啊!我跟他说,每次放水那个水笼头都毫无征兆、毫无时间性地开始出红水——”四人在双生子旁边的桌子上坐下,听上去那女孩——叫“小西”——在园子里闲逛时遇到了那个前台,发现此人原来是老板的亲戚。对方问她对这家酒店的感觉如何,于是她就照实说了。结果说好的对方照单全收,所有批评意见对方都有应对之策,并表示不管怎么样,肯定不是他的错,这栋房子是他妈的,而他妈的审美是完美的。“我就说,我们先去吴县,你们非要拐到这里来。”当mama的说。“但这里景色超美的啊。”小西说。“景色是不错。”“反正我们就住两天,明天就走了嘛……”何思想,但他们明天是不可能离开的了。——这家人显然在自驾游,逛到哪儿算哪儿的类型。之前准备去一个叫吴县的地方玩,看到有一条标着“完美景区”的岔道,还有旅游说明,就好奇地拐了上来。在新时代里,也有用老旧方式拐到叉道上的人。正在这时,旁边桌上的小情侣吵了起来。——现在才吵起来简直不科学,照何思来看,从“谁知道你流掉的孩子是谁的”的时候,就该进入大决战了。总之,他们先是对吼了一番谁乱花钱的问题——周围的人都进行了一番他们私生活的洗礼,旁边的天选者和守护者更是了解了他们从车票的打折价格到买了一串甜不辣之类的各种细节。然后他们开始分别诅咒了上天的不公,怎么让他们落得如此地步,碰上对方这样的人渣/荡妇。像所有吵架的人一样,嗓音越来越高亢,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们的事情是最重要的。“我现在就走,不过了!回去就离婚!”那女的说——现在餐厅里的人全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朱子琳,包括她的小名,网上昵称,以前还有个曾用名,以及从幼儿园开始的恋爱史。她一推桌子站起来,转身就走。她长得很漂亮,一头披肩发染成栗色,看上去经过精心的打理。她穿着身红色——格外适合拍照——的长风衣,衬得身材格外窈窕,生气起来也显得生机勃勃,像朵趾高气扬的玫瑰花。那男的——叫刘俊明,大家同样知道了他的昵称、网名,以及他没有幼儿园、小学和中学的恋爱史,就谈过这一个女朋友,并且认为相对来说的他样子就普通多了,衣服穿的也太随便,不知道怎么追到这么漂亮女孩的——从后面叫道:“你走,你走,我看你三更半夜往哪走!”“我叫我爸来接我!”女的说。她一边说,一边翻出手机找电话,刘俊明似乎有点慌张,站起来准备追过去。朱子琳看了半天手机,各种姿势比划,叫道:“这破地方怎么一点信号也没有!”她老公冷笑一声,做出没从惊慌过的样子又坐了回去。“晚上有时会这样。”前台说,朱子琳冲他大喊大叫。“固定电话给我?!”朱子琳说。刘俊明又紧张地站起来。“固定电话也打不通。”前台说,“这地方晚上有点儿……”刘俊明又冷笑一声坐回去。朱子琳听也没听前台的话,像困兽一样在大厅里四处晃动,找信号,一边说道:“这里哪里信号强点儿?”“过七点了,这里没信号。”前台说,“其实天一黑信号就开始弱了,这地方阴气有点重,占着电话线不放松……”双生子竖着耳朵仔细听,朱子琳大叫道:“你们酒店总有车吧!我出钱,送我到县城去!”刘俊明再次紧张地站了起来。“抱歉,酒店里没车。”前台说,“本来有一辆的,不过上个月一个客人非要半夜走,抢了车开,结果路上摔沟里了。这里半夜出不去的,外面那座浮诗桥一到夜里就会蜷缩起来,整个地面就剩条河,绕着整个景区,就等人摔进去——”他声音又小,可怜巴巴,灯光闪了一下,他一个哆嗦,好像会被黑暗吞了似的。他低着头,大厅还算明亮,但建筑的边角藏在黑暗中,仿佛这尽可能光鲜的前厅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