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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钦果然从书房取了一沓书页出来,到了跟前,立定道:“原来还有这套洋房的资料,这洋房的确闹过鬼,这是这房子内部的布局。”说着便抽出其中一页,搁于茶几上,顺势坐了下来。红豆拿起那纸页来看,是一张专业绘制的结构图,看着极晦涩,右下角有一行字“圣约翰亿海路32号”,顾筠认不出也就罢了,她却一眼看出是贺云钦的笔迹。原来这图竟是他亲手绘制。可他在她面前竟表现得像第一次去那洋房。贺云钦看红豆盯着那图不语,将那纸摆在正中间,耐心在图纸上指点:“这是客厅、餐厅、书房、厨房、后花园,白海立尸首所在的盥洗室在此处。”经他一解释,图上结构立刻清晰起来。红豆忍住气,指了指盥洗室,对王彼得和顾筠道:“当时茶话会很热闹,到处都是宾客,白海立人高马大,凶手杀他之后,没机会将尸首搬来搬去,所以盥洗室应该就是白海立被谋害之所。傍晚刚到会场时我去过一次盥洗室,从客厅走到那地方,大概需要一分钟时间。”顾筠道:“发现白海立的尸首前不是停过电么,如果是凶手所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方便他摸黑离开?”贺云钦一指厨房边上的一个暗房:“这是管辖工具的电路房,若是成年男性,从盥洗室出来,40秒即可走到此处。如果停电系凶手故意所为,那他应该不是从前门逃走,应是到电路房拉了闸,趁厨房内外陷入黑暗之际抵达后门,再沿着草坪离开洋房。等管事找人重新起闸,厨房的下人根本不会知道刚才曾有人趁乱逃走。”王彼得极惊讶:“所以这个人一定极熟悉这洋房的结构,提前便设计好了逃跑线路,而且现场那么多人,竟无一人听到呼救声,可见凶手不但引不起白海立的警惕,还在其呼救前一刀将其毙命,怪哉,若受害者是妇孺也就罢了,偏偏白海立还这么孔武有力。”贺云钦道:“当时我和红豆去后门查看,厨房门口全是下人们的脚印,都是出事后沿着厨房前的走廊往盥洗室走,独有一行新鲜的脚印与众人相反,乃是从电路房出来,一路逆行走到后门方消失,从这一点来看,恰好符合我设想的凶手逃跑线路。我量了量,脚印大约39码。”“39码?”王彼得愣了愣。贺云钦面露异色:“最让我感兴趣的是,这双39码的鞋印干干净净,未沾半点血迹,就算白海立被杀后脑袋埋在抽水马桶里,割断的毕竟是颈部大血管,地面不可能没有喷洒出来的血迹,可见凶手杀人前便提前在鞋底穿了布套之类的物事,杀完人后又带着脱下的布套离开。”他抬眼看向王彼得:“这人是老手,极专业,几乎将每一步都算计到了,身手应该也不差。按照这人的设想,白海立尸首被发现后,大家注意力第一应放在盥洗间,绝想不到会有人去后门去察勘痕迹,不然等警察厅大队人马赶到,这行脚印很快会被破坏得一干二净。说明这人虽然聪明谨慎,却也极自负。”“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红豆道,“那座护士猝死的洋房楼上也发现了39码的脚印,会是同一个人么。”顾筠茫然不解:“可是那个叫史春丽的护士跟白海立好像也扯不上关系,而且史春丽是心脏病发而亡,白海立却是被人谋害。”贺云钦道:“光凭这一点的确没办法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诚如报上所言,白海立仇家太多,极有可能是被人寻了仇,死因不见得有多复杂。至于护士的事,从明面上来看,没有可疑之处。但有两件事很奇怪,第一是白海立死前已跟陈白蝶暗中有来往,陈白蝶却在报上登广告卖洋房,据我所知,那洋房此前未有过不祥的传闻,不知陈白蝶为何要卖房,白海立既跟陈白蝶有亲密关系,是否又知道其中缘故。”王彼得唔了一声:“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是什么?”红豆接话:“史春丽死了后,柽枫路15号的洋房空置了,而眼下白海立出了事,大嫂将此处设为茶话会固定会所的计划自然也泡了汤,想必房子空下来是迟早的事——”她瞟瞟贺云钦:“我说得对么。”贺云钦望着她:“不管两件事有没有关联,这两人的死最后都导致了房子的再次空置,说来殊途同归,的确过于凑巧。”这时下人送粥点上来,红豆心里存着气,没胃口吃东西,贺云钦敏锐地嗅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只顾研究手里的资料,面前的粥也一口未动,倒是王彼得和顾筠一人吃了一碗。不一会顾家派人来接,王彼得交代了顾筠明日务必记得收集报纸,这才开了车,同顾家的洋车一起走了。走前王彼得跟贺云钦单独说了几句话,红豆在台阶上立了一会,因觉得冷,便自行先无了屋,进来时电话刚好响起,这寓所只雇了两个下人,都忙着旁事未听见铃声,红豆于是快走几步,走到沙发前接了。电话那头是个男人:“你好,我找贺云钦。”这人声音莫名有种熟悉感,红豆怔了怔,意识到是上回给她看病的那位洋人大夫,名叫瑞德,便道:“请稍等。”这时贺云钦进来,抬眼见红豆在桌前听电话,眉头先是一皱,马上又舒展开来,温声道:“我来接。”红豆当然看见了他脸上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心里更不舒服了,将话筒递给贺云钦,回身进了卧室,在床前立了一会,闷得慌,一时也没有睡意,刚要进盥洗室,贺云钦进来了,顺手关上门,望着她:“生气了?”红豆瞥他:“谁生气了?”“没生气连夜宵都不吃。”“难道我就不能有胃口不好的时候。”他笑起来,黑眸在灯下熠熠生辉:“有,但这种时候太少。”又拿这些话来打岔,红豆瞪他:“我饿不饿与你何干,反正你的事我不能多过问,你的朋友我不能多打听,你的电话我更不能随便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