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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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驸马 建安二十年,又一个熬死无数饥民的烈冬。 人在升了炭火的车厢里略微吐气,都能化作阵虚弥白雾。 无人打扫的隐蔽夹道上积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没过人脚踝的厚度,让行驶的车马都变得缓慢。 拦下你车马之人是曹军斥候,开口都能呛雪的寒天,高呼着对你的车驾喊了句:“车上可是广陵王殿下?” 云雀坐于你身侧,听到外面的异动,手中的剑欲出窍,便被你摇首止住。 “车上可是广陵王殿下?” 车马停缓,见车中无人答,斥候继续呼问。 “改路,行官道。”你仍未作声理会他,阖眸依靠在车厢内侧,朝着车夫开口。 外面的车夫闻讯,便驱车掉头。 斥候见此,御马再次近前,直到车厢外,才再次开口:“曹公有一物,要交与殿下,并要卑职传话:殿下看过再作决断也不迟。” “得罪了。”斥候说罢,便将只荷包从车窗丢进来。 那只荷包在你和云雀面前落下,轻的掉在地上都没什么声响。 “殿下..”云雀回目看你,用剑尖挑起了那只荷包。 你听着云雀的动静,才睁开眸,看着那只模样新奇的荷包,勾指从她剑稍取下,抬手掀起车幔,看向了车厢外御马追来的斥候。 他是一身装甲,胸前上甚至染了血,一副临危受命的模样。 “本王若不看,曹cao可说过下场?” “殿下若不看,卑职与殿下…殊途同归。”斥候默了片刻,抹了抹脸上的血,才朝你答。 “什么殊途同归?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手段他曹cao还想来二回??我家殿下可不是雉童!” 斥候话里明晃晃的都是威胁,云雀在你身边听完,都气不打一处来,提剑就要冲出去。 你这次没阻止,看着云雀翻下马车,与马上的斥候过了几个回合,将本就筋疲力尽的人利落擒拿,才起身迈出车厢,立在车案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狼狈的不能再狼狈的男人:“你知道本王杀你很容易吗?” “卑职家中尚有妻儿..” “威胁人?”你听着斥候的话,也嗤笑出声。 从来就都是你愿意救人,至于被人威胁,你有多久没听过人这样说了? 你也记不大清了… 云雀见你的模样,架在斥候颈间的刀也再次用力。 刀刃割破了他喉颈间的皮rou,他却没有死志,挣扎着想推开云雀,发觉是徒劳,反而用乞求的目光看向了你:“殿下饶命…” 他喊的悲切,你掠了眼男人的目光,反而不理睬他,自顾埋下了头,看向了手心躺着的那只荷包。 针脚细密繁琐的不像关中之物,是谁的手笔你不会认不出来。 其实看不看都可以,但人命数只在你一念之间,你默了半晌,还是将那只荷包打开。 荷包中空无一物,你略微蹙了下眉头,要将荷包系好,锦帛中便钻出根针直刺中了你指腹。 这痛感并不重,但指腹还是渗出了血珠,实实在在的让人心头发麻。 你垂目盯着那滴血珠,并指将血珠捻破,才抬目看向了云雀:“断他一臂,许他还家。” 云雀闻声颔首,转了刀刃在男人臂膊,手起刀落,他的手臂与肩膀便就此分了家。 洋洒的血染了白地,夹道上只余斥候惨叫着捂住痛处满地打滚。 你没有再多看,收好那只荷包,转身进了车厢。 云雀砍断了斥候的手臂,从腰间抽出了钱袋往地上一滞,便也跟着你上了马车。 车夫沿着无人夹道继续行驶,云雀落座在你身边,看到了那只被你丢到角落里的荷包,捡起来打量了眼,才猛地抬头看向你。 “...” 她自认也认得出这种绣样,但看出你有些泛白的神色,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改道。”你看出了云雀欲言又止,没等她再次开口,便喊给了车厢外的车夫:“我们去合肥。” “殿下??现在怎么能去合肥呢?他这是与曹cao沆瀣一气存心算计殿下。”云雀听见你的话,才猛地转过头。 “我知道,我们回不了广陵。”你抿了抿唇,看着手中的荷包用力捻了下。 合肥.. 合肥当然去不得。 自建安元年,曹cao协以天子令诸侯数年之久,而后刘协死,曹cao仍旧占据许昌一代,汉臣非汉臣,称王又迟迟不称,一晃便是数年。 反江东孙氏来的利落,大大方方称起吴王,势力逐年壮大,丝毫未将你这个汉末的广陵王放在眼中。 然而此时你早不在广陵,若要避其锋芒,只能与曹cao暂维“君臣”之谊共伐孙氏,却又不得不防孙氏对广陵发难。 夹在两边难做人,你并非刘协,成不得曹cao对汉政指手画脚的傀儡,人表面上臣臣臣的称道,又不舍数年积养成的欲望雄心,野芽说不定早就成了参天巨树,只是苦于道义名声,迟迟不动。 这些人最在意声名,曹cao不与你面上撕破脸皮,但而今你想越逍遥津回广陵,务必要亲近孙氏,也必经逍遥津,曹cao又如何答应? 与军队同行大抵无一兵一卒能回广陵,所以你才与军队分路。 不带兵,曹cao就算劫你,亦不敢杀你,左不过请你入东都洛阳,你面上装装样子,随后再跑不迟。 但你却没想过曹cao会迫你去合肥... 而今镇守合肥的人是张辽.. 昔年西羌之事后,你连辞别都没有,便自陇西急匆匆的回了广陵,刘协一死,汉室独余你这个宗亲说的上话,能与曹cao周旋。 张辽亦入曹cao幕下,尤是君臣,然自别后,你避着躲着,似乎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这个人了。 也非不想,偶有时阿蝉会在你面前提起他,但你却不能见。 因为人情重你没法儿应许,见了便难办… 而今曹cao若迫你入洛阳,你尚且能跑的毫无顾忌。 可若是他请你进合肥,你再想跑,便与自损无异。 但似乎并没两全之法,曹cao是吃定了要你去合肥的。 “回不了回不了,我就知道那个什么张辽早晚会牵连殿下,避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要吃这个亏。”云雀听着你的话,到底气不打一处来,掀帘告知了车夫,才回过头来红着眼睛看你。 云雀与你不同,她不需要看的多深,但你心中却明了,你要用张辽,适时勾钓着人,与他这般才是最好,这一遭不算死局,只是你必须要走。 云雀心里到底不服,你听着她啰嗦没说话,从逍遥津转合肥的这条路也并不算远。 她说累了也便停了,自顾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你却睡不着。 出来的时候轻车便装,马车也挑的简陋,车马驶离了驿站太久,加之大雪,储存冬炭的地方木板渗水,炭火炉里的炭火烧尽,那些湿漉漉的炭火便再难点起来。 人只能缩在大氅下取暖。 云雀后来也被冻的坐不住,一路警醒着,午夜才行至合肥。 再见张辽,是城门前的茶摊。 曹军的将士入城整军,铁蹄马踏,撩起飞扬雪粉 屑中都夹杂着股铁腥味儿的血气。 甚是难闻的味道,让手中捧着半盏热茶的你也背过了身。 但你这身背的不如愿,那队军阵为首的人回调马头,便冲你来,落掌在你肩头,转过你欲背过去的前身,而后拽下了你发顶几乎要将脸压没了的兜帽。 没了毛茸茸的兜帽挡风,风雪一下子被扑进脸上与颈窝,你冷的打了个寒颤,也抬头看向了张辽。 你未记错,彼时的张辽,大破东吴十万军,是得胜而归,威震江东。 可他脸上却仓惶,一人一马过来时将那股难闻的血气一并携来,呛的你微拧了下眉,而后又舒展开,弯唇朝他堆起假笑:“征东将军。” “…”张辽听着你的声音目色微恍,僵硬点了点头,才倾身下俯,将手伸在了你跟前:“你从逍遥津来?路上冷吗?” “手指是热的。”你没说不冷,垂目看着展在你面前的粗粝手掌,被茶盏捂热的指腹在他掌心轻轻点了点。 张辽觉出掌心微痒,正要握住你,你便抽回手,将只荷包放到了他手上。 荷包里的针刺伤了你,也该刺伤他,可大抵是人手上握兵器太久生出的厚茧在冬日里太过干硬,张辽的手没见血。 只是觉出了荷包里的玄机,他垂目打开,看着荷包里那根针,又看向了你。 你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仰着脸对他眨了眨眼眸,他也意会,那根绣花针在他指尖顷刻弯了形,被丢回荷包里藏好,才又看向你:“扎疼了吗?” 分明是人设计你,眼下又装的关心,你面上的笑也越发浅,缓缓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再问晚些要愈合了。” “…” 张辽看着你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也知道你在怪他,但却没急着说话,反倒伸手理了理你被风雪吹的零乱的发丝束到耳后。 他在极认真的打量你,指腹从你额角描绘至眉间,鼻骨到唇边,目色说不出的深重,人似乎在极力自控,最后还是没压住,翻掌穿进你厚重大氅后领,桎梏着你后颈倾身过来。 你下意识的挣脱,他在马上却将身子彻底弓下来吻住你。 他唇舌间似乎都带着血意,你吻的难受,有些想推,却到底忍住,伸手落在了他后颈,掐狗一样施力。 张辽也觉出疼,但仍旧不肯松,含着你唇舌也越发用力的啃咬。 云雀端着饱腹的糕饼过来,正见到你与张辽,连手中的糕饼都没拿稳掉了一地。 兴许是觉出前首少了人,那些士兵们从马蹄声中辩出茶摊这边的动静,目光也追至了张辽。 你与张辽的唇最后都磨出了血,啃了个两败俱伤,最后是在那些士兵起哄的调笑声中分开的, 他们兴许不识你,只知道自家将军一进城门就揽着个女人脖颈急不可耐的啃了嘴,还啃的旁若无人。 他们笑他什么老树开花,说不定明日就要娶夫人,争着冲过来叫什么新夫人新嫂嫂。 更离谱的是不知道是他哪个旧部,冲上来喊了句女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