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并肩

    她张开双臂，阴气源源不断地向她聚拢。古魔的修魔方式及其霸道，可以肆无忌惮地压榨干周遭所有的阴气。

    浓郁的阴气如幕如席，拢住两人，围绕着他们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

    云飒兀自穿好衣衫，盘腿调息。自从认主后，他体内也拥有了少量魔力，顺利突破了凝气一阶。

    不过半柱香工夫，两人便吸干了藏书台的阴气。而这股气旋还没有停止，向更远处扩散，疯狂地榨取所过之处的所有阴气。

    正在尸堆上吸取阴气的蛛王眼睁睁地看着到嘴边的阴气飘散成缕，向藏书台逃逸而去，不禁勃然大怒。

    “该死的坠魔者！”他从尸堆上一跃而下，追着逃散的阴气。足部上的尖刺坚硬如铁，不停地将地面上的头盖骨掀入空中。

    谢鸣鸾神色寡然，一袭白衣在阴风中猎猎作响。她手指轻微捻动，从指尖催出魔力，变幻成一把匕首，悬浮在她眼前。凝气一阶的修魔者还无法用魔力控物，她反手握住匕首，划破阴沉的天幕。

    随着地动山撼的声音愈发靠近，地面撕裂崩陷。谢鸣鸾轻点足尖，跃地而起。一袭红衣也随她而起，银发如霜，广袖翻飞。

    云飒五指微张，如丝的魔力从指间射向蛛王的细足。血色的魔丝一触碰到蛛王，就牢牢地缠住他的足，缚得他动弹不得。

    谢鸣鸾从天而降，猛地踩落在蛛王的头部，举着匕首刺穿他坚韧的硬壳。黄绿色汁液喷射，溅了她一脸温热的腥臭。

    蛛王身上戾气爆涨，身侧的阴气浪涌层层。身上的尖刺倒立，割断了束缚住脚的魔丝。他的细足勾住魔丝，狠狠一甩。魔丝另一端的云飒躲闪不急，直坠落地。

    “云飒！”谢鸣鸾一手攀住蜘蛛的触肢，一手拔出匕首。黄碧相间的热液喷涌而出，沿着她手臂滴淌。

    蛛王厉声尖叫，刺耳的哀嚎直冲云霄。壮硕的身子向前弹去，口器里喷出乌色蛛丝，缠住云飒，向天上抛去。

    一身被鲜血浸染的红衣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又猛摔坠地。骨裂声声，云飒侧脸吐出一口鲜血。

    他指尖生出无数跃动的阴火，星火燎原，灼烧身上的蛛丝。哪怕是血流如注，他依旧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烈火焚尽了身上的蛛丝，他飞身而起，全身的魔力汇于掌心，向蛛腹拍去。

    于此同时，谢鸣鸾将魔力汇于匕首雪刃之上，向下狠扎：“受死吧！”

    红背蜘蛛尖啸声透耳，横身一扫，尖锐的细足刺穿云飒的身子。云飒身如飞絮，飘缓落地。

    谢鸣鸾双目赤红，又拔出匕首，刺下一刀。蛛王疯狂扭动，试图甩下谢鸣鸾。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匕首一下又一下地刺穿坚甲，喷涌的黄绿汁液打湿了她的衣衫，黏腻地贴于身上。

    不远处，趴在地上的男人，再次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他腹部的深洞不停地涌出鲜血，而他的神色如冰封千里的极境，没有一丝波澜。这是七煞树赋予他的使命，为了主君而生，为了主君而死。

    他沾满热血的手摊开，在掌心催起阴火，再度飞身而起。

    “云飒，退后！”谢鸣鸾高吼。

    他冷绝的眸子只盯着红背蜘蛛，又劈下一掌。掌风裹挟着热息，似乎能熔尽万物。蛛王躲闪不及，硬是接下这一掌。坚硬的外壳被打穿，发出“滋滋”的声音。

    “不过是凝气一阶的坠魔者！”蛛王周身阴气节节暴涨，凝气三阶的威压倒逼两人。无论是修魔还是修仙，阶级的压制永远是难以跨越的。跨级杀敌，需要精密的筹谋和娴熟的战斗技巧。

    “赶紧退后！”谢鸣鸾拔出匕首，脚反蹬蛛首，飞到蛛腹，拽住云飒的手臂，退到几丈之外。

    蛛王身上的阴气顷刻爆炸，阴气激荡如波。若不是他们退的快，定被炸成了粉末。

    “你还好么？”谢鸣鸾担忧地问。

    云飒眸沉如墨，再次摊开手心，燃起玄色之火。

    “云飒！”谢鸣鸾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摇首。云飒伤势过重，她不能令他涉险了。

    他拂开她的手，将她揽在身后。他满身污血，如雪的银发上都沾了点点猩红，似傲雪凌霜的红梅。

    “到我身后去。无论你是何人，我不允许云飒再为我受伤了。”她拽住他的袖子，向后扯去。这是她的云飒，曾为她神魂俱灭、粉身碎骨。若是有选择，她也想来为云飒承受一回。

    他似乎听见了，稍稍侧过脸，低声道：“主君若无事，七煞不死不灭。”

    他手中的辉芒更盛，目不转睛地盯着蠢蠢欲动的蛛王。

    一只素净的手覆上他的手心。她手里的阴气飘坠如雨，浇灭了他手心的炽火。

    他轻瞥了一眼，眉头微皱。以往在天绝五峰之时，她也这么将手放在他手之上。他那骨节分明的手向上猛然一抬，与她五指交缠。

    “阿鸾……”他轻声呢喃，这一瞬间，他回来了！

    谢鸣鸾悲喜交加，一把将他拉至身后：“这一回，换我来守护你。”

    男人轻轻摇首，攥着她的手不放：“这一回，我们合力，共同进退。”他侧身，背靠着她，从掌心生出明灭的阴火。

    谢鸣鸾了然。她属性为水，而云飒属性为火，他们两人联手，能迸发出强大的攻击力。

    她也侧过身，抵上他的脊背，手心升腾起水雾状的魔力。

    云飒扬手。相斗了近三千年，云飒一个轻微的举动，谢鸣鸾都能了然于心。

    她也随之扬起手。

    “阿鸾。”他轻唤她的名字，一如在修仙界那般的温柔。

    她回过头，在他桃花眸看到了自己的剪影。他们彼此颔首，如同曾经无数个的日日夜夜，共同出了手。

    玄色阴火如涅槃之凤，青蓝色水链如傲天之龙，两股魔力交缠，呈合抱之势，轰向蛛王。

    毁天灭地之力席卷而去，蛛王笨重的身子被撕扯得四分五裂。血雨霏霏，无数细小的血珠绵绵地落在他们面上。

    她抹去脸上的血水，回身揽住云飒：“胜了！”

    他身姿挺拔如松，巍然不动。

    她仰起首，眸光又跌入了那双寂寥的眸子里。

    “云飒……”她抬起手想要去抚他的脸。

    “主君。”他漠然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