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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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过一场后，温澜总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她惊讶的发现，之前对她轻蔑且敌意极强的女生个个换上了一副友好谄媚的面孔，不仅不敢来挑衅她，甚至主动示好。温澜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她清楚地明白着，这样的局面不会维持太久。 她比以往更加珍惜着与寒铮相处的点滴。在她深陷囹圄，独自消化那些重伤和痛处时，寒铮的到来总是加剧她的窒息之感。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寒铮太美好了，太温柔了，与之相衬，女生们的敌意就愈发黑暗，叫人难以忍受。 当光明出现，阴暗不会被照亮，而强光下的污秽只会愈加鲜明。两者并存，直叫人惋惜，既生明，何生暗。 可若无暗的对比，又何来明的耀眼。 这一切折磨、困扰着温澜，也教育、启示着温澜。 正胡思乱想着，寒铮走进了教室。 “来，同学们。把你们昨天的试卷拿出来。我们昨天评讲到哪了？” “古诗文阅读。”温澜小声回答。 “好。”寒铮向温澜投去感激的一瞥。仅凭一眼，便让温澜心跳加速。 那篇古诗文一共四个选项，选项C的内容是：“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这句诗表现了男主人公偷鸡摸狗，女主人公害怕他的行为被兄嫂知道的心理。” 有同学问“：老师，C项为什么不对？” 闻言，大家纷纷仰起脸，等待寒铮的解释。温澜本以为不过是稀松平常的翻译，结果，却见寒铮一脸神秘“：鸡鸣狗吠，可不是说男主人公偷东西啊，它的意思是，男女主人公私会，惊动了鸡和狗，畜牲鸣叫的声音暴露了二人的行踪，被兄嫂知道了。二人还没有夫妻之名，却有了夫妻之实，这在古代是相当大逆不道的事情。” 台下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素日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寒铮居然在课堂上语出惊人，讲起了如此“见不得人”的内容。虽说十八九岁的孩子，多多少少对男女之事都了解一二，但作为一个老师还能如此堂而皇之，着实叫大家大吃一惊。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一个男生偏偏在这时候大叫“：老师，这是能说的？” 可寒铮丝毫没有被他问住，他接下来的话更让温澜听得瞠目结舌“：装什么。你敢说你不知道？” “哄——” 班里响起阵阵哄笑。寒铮却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下去“：同学们，孔子曾经说过，思无邪。类似的片段呢，在古文当中是很常见的。能够让我们看到的都是，登得了大雅之堂的。比如《牡丹亭》。它记叙了一对男女，在梦中相会，成就好事。再比如，《关雎》《蒹葭》，这两首诗描写的都是上古时期“上巳节”的情景。那时的人们在水边野合，孔子就是父母野合而诞生的。” 语毕，寒铮依旧是笑容可掬的神情，好像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不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夫妻之实”“成就好事”，这对温澜倒是意外收获。她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高雅的词汇来形容这种难以启齿的事，而这些都是拜寒铮所赐。 温澜听的入神，等下课铃声响起来才忽然意识到，她刚刚的表现未免太积极了些。未经人事的少女，对如此暴露直白的话语，镇定自若倒也罢了，温澜偏偏显得兴味盎然，这…… 这会不会有些过于放荡了…… 虽然温澜和寒铮都默契地对不久前的惩戒闭口不提，但这对一个少女来说已经是可以接受的最大尺度了。如今寒铮说了这些，温澜一副“经验丰富”的作派，是想要干什么呢？ 下课铃早就响了。 温澜托着腮发呆。懊悔之余，温澜也不禁开始思考她和寒铮的关系要何去何从。 寒铮不年轻了。即使他们真的可以抵御世俗的眼光，温澜也不敢确定寒铮愿意为了自己与世界为敌。 她真的值得寒铮冒险吗？或者说，她自身有什么样的价值，能成为寒铮的爱人？ 她拿什么，与寒铮比肩而立？ 她是有粉面含春的容颜，却远远称不上绝色尤物。 她成绩不够拔尖。不，拔尖？她的理科素来很弱。 不论是作为一个女子，还是作为一个学生，她，都不够出挑。 自卑，敏感，脆弱。 温澜甚至是庆幸的。寒峥会说出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他们没有迂腐到对性闭口不谈的地步。或许他们可以通过性，建立起关系的桥梁。 但仅仅到此为止了吗？ 只有性吗？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哪怕一句不是指责她的话了。 思绪逐渐渺远，阵阵心酸涌入肺腑。眼眸不知不觉间染上湿意，温澜只觉苦涩得鼻尖都发酸。 周遭的声音她也听得不大真切了。 寒铮，寒铮。 可温澜不知道，她心里反复念诵的人，正隔着窗户，悄悄注视着她。温澜今天编了条侧边麻花辫，夹了一朵白花。贝母的材质，衬得她泛着粉红红的眼尾和鼻尖愈发无辜。当夕阳涂抹在玻璃上的余晖与温澜的眼眸重合，远方的灯火从她眼前流去，欻然一亮的当儿，寒铮为着那种难以言说的美丽而惊颤不已。 寒铮这些年颠沛流离，也是沧桑半生。花红柳绿各色女子他见过无数，温澜这般典雅的大家闺秀实在是凤毛麟角。 秀外慧中，内里的波澜壮阔撑起外在的气质如兰。 美而不自知。 美好。 这个词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了。寒铮这样想着。 白玉无瑕。她清纯得一尘不染。 寒铮面对这样的洁净，竟生出几分不忍沾染的不舍来。 她的病，或许可以换一种方法治。 其实，上次惩戒之后，寒铮后悔了良久。 他如此冒进，真不怕毁了自己，也伤了他的姑娘。 于是，在那个微风粘腻的夜晚，寒铮决定，与温澜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