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来自母后的提点

    又是一个晴朗的午后，阳光如金线般穿过薄薄的云层，洒在鳞次栉比的宫墙、房檐上，屋顶的积雪在暖阳的照射下逐渐消融，晶莹的水珠顺着飞檐滴落，与琉璃砖瓦呼应着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坠落在地上的繁星。

    和暖的阳光透过窗，照进了凤仪宫的茶室中，紫檀茶桌边的炉子上正烧着一壶热水，壶嘴中飘出的白色水雾缭绕在梁下，将小小的茶室染上几分仙气。

    茶桌边上有两人对坐，一个是正在耐心烹茶的皇后，另一个则是受邀来用午后茶的长公主。

    皇后烹茶的技艺相当娴熟，温杯、醒茶、冲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烹出的茶汤颜色鲜亮，清新的茶香瞬间盈满茶室。

    皇后将茶盏推向她对面的闻昭嘉，“多谢母后”，道过谢后闻昭嘉接过茶杯，一旁的侍女适时端上几盘茶点，又给自己斟了杯茶后，皇后才拉着闻昭嘉享受起安静的午后品茗时光。

    “我听说，前日你挑了几个财侍监的管事，到你宫里去教你那通侍管账？”

    一盏茶后，皇后捏起一块点心，开始同闻昭嘉闲聊起来。

    闻昭嘉听到母后这样问不免有些意外，才过去不到两日，这事就传到母后耳朵里了，看来财侍监那些老家伙们倒是殷勤得紧呢。

    不过闻昭嘉并没有表现出吃惊，她仍是淡定一笑，不疾不徐地开口，“回母后，确有此事。”

    “哦？你让他学这些东西，难不成是想他以后来帮你管这后宫？”

    后宫虽都是些生活起居的琐事，比不上朝政那般重要，但因为关系着国家的主君和继承人，也自是马虎不得的，因此后宫诸事向来都是由皇家的女子统领管理的，从未有过下人越俎代庖的先例。

    虽然皇后已经在逐渐放权，让闻昭嘉接手管理后宫了，但她现下做的事已是有些出格，皇后便不得不多问几句。

    “母后不用多心，儿臣只是分出极小部分宫务交给青翡打理而已，并没有让他大权独揽的意思。”

    皇后话中的意思闻昭嘉当然清楚，怕人再多想她只得赶忙解释。

    “儿臣之所以如此安排，只是为了给青翡找些事情做罢了，这人一旦忙起来便没有心思想旁的了，后宫之中也能安宁不少，母后觉得呢？”

    闻昭嘉虽是这样同皇后说，但她心里其实也存了些私心，这还要说回青翡生病的这事。

    那日青翡生病时，躺在床上不停喊着娘亲，闻昭嘉才察觉到一事，青翡来晴芸宫已二月有余了，她还对她的这个小通侍不甚了解，他家住何处、父母怎样又为何进宫，闻昭嘉一概不知。

    白天他躺了一天，晚上二人又折腾了一宿，闻昭嘉到了第二天才想起来问他。

    提及过往，青翡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告诉闻昭嘉，自己出身盛京里的一个普通商人家庭，父亲是做香料买卖的，原本家中也有些积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但是在青翡十岁时，父亲生意失败，欠下了一大笔债款，眼见还不上钱，他那没良心的老爹便抛下了青翡母子俩，变卖了家中的房产地契，收拾了所以值钱的东西跑了。

    一夜之间失了依靠的母子二人沦落街头，只能躲在城郊的破庙里，后来债主还是找了来，见母子二人无力还债，那些人便要将青翡卖到小倌馆里

    母亲不停地向人磕头保证会做工还钱，才从那群人手里将小青翡抢了回来，怕要债的人还要打儿子的主意，青翡的母亲便偷偷找故人帮忙将他送进了宫里，自己则靠着刺绣的手艺在城里的绣坊找了个活计。

    青翡在宫里待了五年，所幸他还算伶俐，没遇着什么事，每个月还能省下一半月俸寄给娘亲。

    但是，丈夫的抛弃令她郁结于心，再加上长期的劳累，青翡母亲的身子变得一天比一天虚弱，两年前，她终是舍下宫里的孩子，去了。

    说完了这些，青翡已是哭成了泪人，趴在闻昭嘉的肩头默默地抽噎，闻昭嘉也一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地哄着他。

    小小年纪便遭此变故，青翡的悲惨遭遇让闻昭嘉对他多了许多怜爱，想他孤苦无依如今又做了她的通侍，特殊的身份让他在后宫里更是成了众矢之的，难怪先前他会那样的敏感不安。

    闻昭嘉思索着有什么办法能叫他轻松些，想了半晌终于有了想法。

    午饭后，闻昭嘉便传了财侍监的宫人来晴芸宫，让青翡在关禁闭的这段时间里跟着他们学习记账、管理财务方面的知识，到了明年她便将财侍监的宫务交给他来管。

    果然，一听说公主要将后宫的事交给他，青翡眼睛都亮了，但很快又小心翼翼地试探起她，“青翡什么都不懂，公主当真要将这等重要的事情交给青翡来管吗？”

    闻昭嘉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不是说家中以前是做生意的么，你总该有点天赋在吧。”

    闻昭嘉接连的关心宠爱叫青翡也大起胆子，抱着她的腰也说笑起来，“公主也不怕我像我爹那样，净做亏本生意。”

    “我相信我的眼光比你娘亲要好。”闻昭嘉的一番话，换回了一个脸颊红红的人儿，瞧着他娇羞的可爱样子，闻昭嘉又没忍住在人脸上亲了一口。

    闻昭嘉私心放权给青翡，想着有点权势傍身，青翡也不必再那样小心谨慎，连邻国送两个琴师来都要担心会分了他的宠爱。

    闻昭嘉对皇后的解释，也是拿准了她母后的心思，皇后宫里也有好几个通侍在，都是在她年轻爱玩的时候收的，皇后对他们也都是宠爱有加。

    不过皇后也只一人，再怎么宠爱通侍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何况还有皇帝和两位王爷在，能分给通侍的关注本来就少，还要和旁人共享，这些通侍之间的摩擦纷争便无可避免了。

    后宫里因着这几个人，也没少生事，皇后也一直头疼此事，现下闻昭嘉这么一说，皇后倒是赞同。

    “你这主意倒是好，不如我也将我身边伺候的那几个交给你，晚晚帮母后给他们找点事如何？“

    “侍君们都是母后的人，儿臣怎好安排，还是母后您自己来吧。“

    一听皇后要将这烫手山芋抛给她，自己去做甩手掌柜，闻昭嘉立马拒绝了。

    见闻昭嘉不接招，皇后也没辙，叹了口气，便揭过了这个话题，“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

    皇后又倒了杯茶，很快便将话头转到她和闻仁礼的事上，“我还听说最近这些日子你都歇在你二哥那，”

    话说了一半，皇后朝闻昭嘉看了一眼，又开口说道，“他如今身子还未好，你得顾及着些。”

    皇后话里的意思让闻昭嘉险些呛着，拂袖掩面，轻咳了一声，闻昭嘉才有些心虚地说，

    “母后，儿臣不过是因着二哥夜里会身子发冷，想着陪二哥一块睡，能帮他暖一暖身子罢了，别的自是不会做的。”

    皇后瞥了她一眼，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儿女间的房事她也不便多问，只能多提点提点她。

    “你大哥那你也许久未去了吧，他一年难得回来一趟，你也抽空陪陪他，还有你三弟四弟那……”

    明明闻昭嘉及笄时，皇后便说好不再多管皇子们的事，如今说起来又是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闻昭嘉赶紧将人的话头打住。

    “母后，儿臣听说今日大皇叔进宫来了，他也是一年难得回来一趟，难道您不应该也多抽空陪一陪大皇叔吗？”

    万寿节后，晋王和端王二人便住回了各自在宫外的王府，今日正是时隔多日，晋王头一回进宫里来，也恰好给了闻昭嘉由头也打趣起她母后来。

    “你这丫头，罢了罢了，随你怎么折腾吧，快走吧。”

    想要教育人一番的皇后被女儿反过来说了一番，无奈之下她只好装作头痛的挥手撵人，闻昭嘉冲她母后甜甜一笑，行礼告辞了。

    “儿臣告退。”

    走出了凤仪宫，闻昭嘉缓缓舒了一口气，方才母后的一番话，闻昭嘉总结出来她的中心思想就四个字——雨露均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