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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伯邑考和杨戬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身边太安静了。他习惯了和弟弟姬发在一起的时候姬发喋喋不休地跟他说身边发生的事，在他的副驾驶边上动个不停，就是一刻不停的那种。 一会问他副驾座位怎么往前调了，一会问他遮光板怎么被人翻下来了、一会又翻中控的储物盒找到一只珠光宝气的唇釉—— 姬发眼睛瞪大了。我靠，哥你找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结婚啊，什么时候找我当伴郎啊，哥哥不结婚凭什么有我先结婚的道理啊。哥哥希望我成熟稳重？为啥。西岐集团一向都是由哥哥做主，为什么要托付给我啊，哥哥找个女朋友结婚，以后有孩子不就行了，不行，我不干。所以嫂子呢，什么时候给我看看。 伯邑考只能无奈笑笑回应，没有的事。 “啊？为什么？副总裁夫人的抬头没人要吗？”姬发不解。 “想肯定是有人想的。只是，我的心思可能没在这上面。”伯邑考说。 姬发知道他哥哥的工作方法向来很有系统且很有效率，以伯邑考的身份和社会资源，如果他哥哥愿意在众多风花雪月中寻找一个稳定的婚姻对象，那绝对不是什么难事。但因为哥哥从来不告诉他为什么不急着这样做，姬发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随便任其自然了。然而伯邑考提出的要把西岐集团的管理权限转让给他，姬发却坚决不同意。 “不要飞了，老做那种危险的事，父亲也会担心你。”伯邑考说。 “我知道。”姬发说，“但是哥哥，我生来就是一名飞行员。我不能放弃离开我的飞机。” “你还不听话吗？当年母亲走得早，父亲最亲近的人就剩我们两个了，他不能再承受失去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了。” “哥哥，假如有一天，没有我的话，父亲还有你。你是他这辈子最骄傲的儿子。他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你的意义是长存。”姬发看着窗外，夕阳在为他燃烧着，像一只向西边金红坠落的凤凰，“而我不一样。命运之我如同速朽，若我不尽情燃烧划过照亮整个宇宙，生命对我来说如同寂静漆黑的万古长夜。” 车内安静了几分钟。伯邑考掌控着方向盘。一会儿，他说道。 “发发，这就是你热爱这个世界的方式吗？” 姬发一直在想杨戬。 “哥，有句话叫‘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爱的人他一定会懂我。” 关于红颜易老，名将白头这一类说法，姬发一直都是于心不忍的。 他难以忍受在日常庸俗、日复一日的形销骨立中蹉跎生命。如果有机会，他希望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停留在杨戬的记忆里。杨戬是刑警，工作日常并不比他安全半点。但要是有一天，子期先离他而去，他这个伯牙亦没有绝弦的道理，立刻当场抱琴触柱追随而去。姬发不愿日子在徒劳枉然的悲痛中流逝，面对既定的事实，不愿接受哪怕一分“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失落和悲痛，每天早上醒来对着天花板却不知道他所爱的人到底在哪里。 姬发想，生命的美好在于速朽。 姬发在第一堂飞行课上就听功勋累累的老教官说，怕，就别当飞行员。怕，就勇敢承认自己的怯懦，军队中出现最令人痛惜的现象往往不是半途而废，不是飞行员的死去，而是一个飞行员生命的“错付”。 我死，可是为我所爱的人却不知道我为何而死。这是姬发觉得最悲哀的事情，它比“不爱”更令人唏嘘，比“恨”更让人错愕，让人多出几倍希望落空的茫然与悲痛。若早知如此，当初“不爱”比“爱”、“散”比“聚”容易让人接受得多。 于是，伯邑考不再劝他弟弟姬发改行飞行员。姬发也不再劝他哥哥赶紧结婚。伯邑考把他弟弟送去试飞基地，姬发和他相视一笑。 兄弟俩很默契地达成了一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格共识。用他们父亲姬昌的话来讲，哥俩两锤子瓜皮，咋恁死轴轴一个样咧。 后来也就发生了姬发飞机坠落的事情。 伯邑考看了看杨戬，提醒他：“遮光板上有小镜子，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翻下来看看哦。” 杨戬不好意思的笑了，这才伸手去翻遮光板，整理了一下刘海，再检查一下自己的耳洞情况，看了看还是有点肿，但是他还是决定就把银针拿下来，拿出口袋里的首饰盒，捏着小猫钓鱼的耳坠子戴上，戴了好久终于带上去，小小的蓝宝石跟着他的头一晃一晃，反射出了晶莹灵动的光芒。 伯邑考将所有景象尽收眼底，就笑道：“耳坠很好看。” 考总发表主要观点：“主要很适合你的脸型。 考总发表重要讲话：“单款的比双款的要好看。” 考总给予关键指示：“你今天嘴唇有点白，是不是最近没睡好？” 杨戬脸一红。这是他第一次出门戴着这个耳坠子，要不是因为伯邑考是姬发的哥哥，他还真有点不敢戴着这个东西到处乱晃，怕被人指指点点说影响不好。但他被伯邑考夸了一句，心里就慢慢温暖起来，被鼓励到了：“谢谢哥。” 然后杨戬往小镜子上旺盛地呼了一口白气，用袖子擦了擦，再把遮光板翻回去。 伯邑考无奈：“小戬，车上有餐巾纸。” 杨戬低着头：“知道了谢谢哥。” 伯邑考一面注意着他，一面在高速上踩足油门行驶。他的风格向来不会有任何改变，除非他看见了很久都没看见过的风景。 那么多人都坐过他的副驾驶，却从来没有一个像杨戬这样安静，老实规矩中带着笨拙的可爱——谁会想到给他擦擦小镜子呢。 还抓着小袖子擦，真可爱。 杨戬跟他没有多说半句话，说完了就低头玩手机，玩的还是高中时就玩到现在的蚂蚁森林，他都种400多棵树了。现在时间还早，周六大多数朋友圈都会睡个懒觉，他就把那些没睡醒的懒虫的水抢个精光，把鸡粮的坑占好，一个一个日常任务做下来。 车内响起了车载新闻，虽然有汽车内饰的环境音作掩饰，伯邑考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机听着昨天公司内开会的录音，还是能够被听得一清二楚。伯邑考关心的主要是资金的流动情况还有他们西岐集团研发的基因ChrisPR疗法的疫苗是否通过了药监局的二期实验，同时给车载AI下令回复邮件。伯邑考手指掌握着方向盘沉静地思考问题，却没注意到杨戬偷偷看他的目光，掩饰不住的钦佩。原来一个总裁的时间是这样利用的。 按照原定计划，两人从朝歌先到了西岐，回家拿了一部分的衣服。伯邑考带着杨戬回家，没想到姬昌也在。 辛苦了一辈子的老院士在阳台上浇花，观察那两株基因杂交的雪山兰花和云南兰花是否能适应西岐这样的平原气候，没想到这个时候大儿子回来了。 “回来了？” “爸。” 姬昌没想到伯邑考身边还带着个人。他看见一身白羽绒服、瘦瘦高高、梳着公主式半马尾的杨戬，耳边戴着一颗蓝宝石的耳坠子，给自己鞠躬问好。耳坠的银链像一泓清澈的泉水向前倾倒下来。 “叔叔好。” 姬昌看着杨戬，一言不发。半天：“你好。” 伯邑考拿了衣服拉上杨戬：“我俩去医院看看发发，走了爸。” 姬昌戴着老花镜，无言以对：“去吧。” “哎。” “哦对了，冰箱里有我买的水果蛋糕，你俩…给发发送去。” 伯邑考恍然大悟，哦对了，发发下周要过生日了，而自己下周要去日内瓦开会，会程不固定，所以不一定能回来看姬发。他赶紧拿上蛋糕和杨戬一起出发。 到了医院，伯邑考停好车。在杨戬下车之前，伯邑考突然喊住他，从汽车中控的储物盒里掏出一支口红。 等一下，伯邑考说，这是之前公司年会发奖品多出来的，秘书问我怎么办，我说先放着吧。就一直原封不动放在这里，要不你拿着。这脸上看起来挺苍白的，病人看了心里也会不舒服。 哦哦。杨戬接过去，把小镜子翻下来，抹了一点。 “现在行吗哥？”他回头给伯邑考看。 “挺好的。”伯邑考说，“好像稍微有一点点……”他用拇指轻轻擦了擦杨戬唇角多余的一点点口红，拇指上多出一层成熟闪着星光的红釉色。 伯邑考微笑：“现在确实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