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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殷郊唯一的微信号注销了。 有时候，杨戬想起来去找他们的聊天记录看一眼，却再也找不到了，他的世界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殷郊这个人。 杨戬在自己川流不息的世界中生活着，夜晚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常拿着手机，试图从手机里翻出来点什么，可是他那部手机的内存实在受限，翻来翻去，也只找到了一张大年初四那天晚上殷郊和他去郊外的河边放烟花的照片。还拍糊了，忘川河水宁静而斑斓地奔流，照出殷郊手中的仙女棒。 杨戬怀念那个时刻。他知道随着生命的前进，他的记忆就不再会如同昨天一样清晰，最终那些和他相认、相知、相爱的人会淡淡模糊在悠长的岁月里，被记忆无情的剥离。只剩下一点谈笑风生时的碎片。 他和姬发在寝室里背对背写作业。 姬发突然听到杨戬说：“冬至那天，我们去墓地看看他吧。” 姬发听到后，正在画弦的曲线一顿。轻而易举就同意了这个决定。 “好，我陪你去。” 那天他和杨戬从头到脚一身黑色，公墓离市区极远。朔风阵阵，吹刮向人脸时如同刀割。 姬发的黑风衣外套里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杨戬就穿了件短款黑羽绒服。 他们两个手拉着手站在那块刻着殷郊姓名的黑色墓碑前，杨戬伸出手指，缓慢抚摸着那一行鲜红的楷体。 姬发说：“兄弟，我和杨戬来看你了。” 杨戬笑：“笨蛋，好久没见。你想不想和我聊聊天？” 杨戬说：“要不你给我变个申公豹教你的小把戏也行，现在就从地里爬出来，大喊一声：我没死，我骗你来的。” 杨戬等了一会，见墓碑毫无反应。自嘲拉了拉嘴角，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殷郊的女烟。姬发则拿出从塑料袋中早就买好的啤酒和冬日盛产的蜜橘。他们一起放在墓碑前。 杨戬又摸了摸那块冰冷的石碑，自叹道：“你可知，这段时间我都不像你认识的杨戬了，有回我给高一的实验课当助教，还把一个小师妹吓哭了，惭愧惭愧。” 姬发笑着锤了杨戬一下。 “净胡说八道，我怎么觉得你没那么吓人。” 杨戬抱着胳膊笑笑。他是对姬发和崇应彪这两个人还好。但是对至于其他人，他已经懒得浪费什么时间、动用什么感情，不想说话就不说，不爱笑就不笑。 有风评说，学生会会长的杨秘书和副会长南宫适是两大冰若寒霜的修罗，看到他俩就像看到两尊杀神。一个拒人千里之外，一个不讲人情世故。不过在他俩的支持下倒是帮了姬发不少忙。 这几年伯邑考和姬发连续担任了两届学生会会长。在他和他哥的共同努力下，学校内低俗的风气比以前少了很多。至少擅自闯入女生厕所是要记大过通报全校并留进档案里的，视情节严重还会因此报警。 姬发也很欣慰。 他打开了一罐啤酒浇在墓碑前的鲜草地里。 “兄弟，还有六个月我们就毕业了。真希望你能看到我们就要从如此美好的朝歌一中毕业了。” 杨戬听到这句话顿觉一阵悲哀。这段时间他经常看那张他们四人在一起的合影。每次看都会觉得不甚悲哀。他一旦被这种悲伤黏腻的情绪缠住，就使得自己无法独善其身。这种感觉让杨戬很无助。 姬发主动抱住杨戬，让杨戬靠在自己肩膀上。两具彼此守护的身体互相依偎，契合的形状填补了一次心灵的创伤。 一旦有了他人的体温和重量，杨戬就觉得自己不会也像风一样没有轮廓、没有形状，不会连保持存在都不可能了。 杨戬的脸轻轻蹭着姬发洁白的毛衣领。 这个时候，杨戬忽然想到：“比起他死了这种说法，我宁愿相信他是到了一个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连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安静快乐的活着。” 姬发点头：“嗯嗯，这话听起来很殷郊，一股郊里郊气。” 杨戬像得了个表扬。那他这算是殷郊的红颜知己吗？ 他看向姬发。眉眼弯弯如初，温柔的。 “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该回学校了。” 姬发和他牵着手，走向墓园外等公交车。 金色的日光照耀经过荒芜的山岗，照在两个正在移动中的黑衣少年和满是鲜花的大地上。一块块整齐行列的大理石墓碑像金色河流中河床底下的石子儿，在波光粼粼的光河中，发出晶莹、微弱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