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那人做了个不像样的揖，神色中却没有一点恭敬，“在下李归和。”他指了指身后的几十号人，“来自万海派。”

    万海派，派如其名，向来追求天下归一，万流归宗，不过他们追求的“一”似乎只是人的统一，在招纳弟子这方面门槛甚低，基本上来者不拒，因此万海派现在也是六州十一派中人数最多的一派。

    “早闻玉落神女之称，就是不知道神女大人可还记得这号人？”

    一个妇人被推出，正是在驻阳遇到过的客栈夫人，她面容憔悴，步伐虚浮，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会晕倒过去。

    近看，她的嘴一直在轻轻蠕动，不停念着“叶清楣。”

    叶清楣抽剑，两道剑气径直逼开搀扶着她的人，李归和没想到她竟敢公然动手，“你！”

    她指尖微微一勾，那张苍白的脸一下子拉近到眼下。

    不过几天，她却像是度过了几十年般变得极老，眼里全是血丝，混浊不堪。

    李归和刚要上前，“叶清楣！”她手中的银剑发出轻而有力的剑鸣，身后的少年也亮出剑光。

    “那个孩子呢？”

    “孩子……”女人呆愣地看向她，“不知道啊…我不知道……”这反应倒有点像死前的店家。

    “叶清楣，她可是我们万海的人，你想干什么！”

    她利落挑开女人右手上布满干涸血迹的绷带，一只长满獠牙的嘴猛地显露出来，后面的容雅藤被惊得后退两步，玉子溪也是一脸吃惊。

    叶清楣举起这只手，将獠牙展现给万海的人看，他们也是骇然地退后，“那是什么！李师兄！”

    李归和脸色也不好看，“我特么怎么知道！”

    卫凛脸色更难看，看着她抓着那只病变的手，她是不是嫌自己命长。

    “不想让你们的手上长嘴，就把人交给我。”

    李归和本来只是想来见识一下盛名在外的大美人叶清楣，结果还发现了这种事，他悻悻反驳，“如果我说不行呢。”

    叶清楣没有作声，那张血淋淋的嘴却发出了饥渴的声音，李归和咬咬牙扭头走了。

    卫凛皱着眉从她手下拉过这个有点痴呆的妇人，迅速裹住那张嘴，冷冷地说，“下次别直接抓着她。”

    此刻，百伽门口挤满了学子，要么故作镇定要么一脸惊恐地看着那只手。

    叶清楣微微蹙眉，刚要开口，为首的白衣红腰带的弟子作了个揖，“清楣师姐，久闻大名。在下武峰弟子阮之雁。”

    她轻轻点头，示意将妇人带入，但门口的人似乎没有让路的意思。

    “阮师兄，你干嘛？快点让大家让开让师姐进去啊！”容雅藤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这位师兄是这届学子中的佼佼者，她平时也是敬重几分。

    阮之雁置若罔闻，“师姐，之雁恐怕这位老妇人不止邪祟上身那么简单，否则以师姐的法力，当下就能杀死这怪物。可如果连师姐都觉束手无策，那么之雁以为这个怪物不能进入百伽，以防邪祟作怪，酿成大祸。”

    叶清楣抿抿唇，久久没有回应，卫凛不禁向这个阮之雁投去目光。

    “阮之雁！我阿公都没说不让！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容雅藤看不得叶清楣处境尴尬，忍不住大叫起来。

    玉子溪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先噤声。

    “好。”叶清楣收剑入鞘，“代清楣向老师告别。”

    “诶…”容雅藤眼见三道身影渐行渐远，忿忿地踢了阮之雁一脚，“一群胆小鬼！”

    ————

    “要砍掉她的手吗？”卫凛进屋，手里摆弄着几颗不知哪儿来的取暖石。

    叶清楣轻轻摇头，地上小小一团的火光映在了她清美的脸庞上，难得显得有几分温柔。

    卫凛微微一怔，移开视线，环视四周全是破洞的石壁，突然觉得有点神奇，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一个人共患难，这个人还是讨人厌的叶清楣。

    不可思议。

    他唇角轻轻上扬，一只纤细的手忽然出现在他手前。

    “？”

    他不解地握住那只冰凉的手，看向叶清楣，叶清楣也愣了下，她只是想要个取暖石而已，她轻轻咳了下，皱着眉伸回手，口气不佳，“石头。”

    “石头会变冷。”卫凛敛眸，重新拉过那只手捏在了掌心，状似无心地补了句，“我手不会。”

    叶清楣扭过脸不敢看他，微微睁大杏目，指尖竟然在轻颤。

    不敢，竟然是不敢吗？她其实很少有不敢的事，怎么会对一个孩子有这样的情绪……

    叶清楣快速站起来到窗前静站，耳下铃铛叮灵一响，像是惊醒了这个不真实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