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与鸟的餐桌(三)

    

石榴与鸟的餐桌(三)



    石榴与鸟的餐桌(三)

    预警:BL   人体改造   人外   残疾   抹布(被女性人外吃)   情感扭曲(反正不是纯爱)

    决定退团后的第二天,赤池来到练舞室。房间的昏暗中,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影子在蠕动,室内传出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和布料拖过地面的声音。隐约间有两个金色光点在空中并排飞舞。

    赤池“啪嗒”一声打开灯,发现是耀季一人在漆黑的练舞室中跳舞。

    “为,为什么不开灯?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会受伤的吧!”赤池放下背包,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等他抬起头,耀季已经紧逼到他面前。

    耀季的金发散乱,堇色的双眸瞪得如同猫头鹰的眼睛一般大而无神。

    “我就算什么都看不见,走位也不会错,就算什么都听不见,动作也不会错,就算脚扭了,也能坚持到谢幕。你凭什么觉得可以赢我?”

    “呃,不,我……”面对步步紧逼的耀季,赤池一时慌了神。

    耀季的眼睛丝毫不眨一下,眼白布满血丝,瞳仁不断晃动,观察赤池表情的每一个细节。

    “发型、服装、语气、口音,我全部都按照人设设计好好完善了。恶心得要死的自我介绍和甜言蜜语也每次都说了。舞蹈和歌都练到中暑快昏过去完全没有记忆的时候照样能完美完成。说到底我的衣服到底有什么好的,死重死厚肩膀还难动,我热得要死啊!那些疯子傻逼们犯事的时候都是我公开道歉,凭什么啊我明明自律到现在死了骨头都能烧出舍利子。销量明明都是我在抗,为什么说得好像我是养尊处优的王子一样,每天都在过劳死边缘还要担心脸会不会垮。我明明那么努力了,粉丝却说什么腻了无聊之类的,也太无情了吧?明明说过要一生应援的粉丝们突然有一天只举红色应援棒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明明是她们喜欢的,我那么努力做给她们看了,为什么还有人要阴阳怪气?不管做什么都有人不满,不管我怎么努力,她们都不再夸我,不再喜欢我了。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把ai语音三倍速播放般的声音直击赤池的耳膜,赤池根本来不及回答。

    谁?

    这个人是谁?

    “粉丝转担是很正常的事,毕竟我的粉丝中也有从前辈组合转担到我的人。所以我能忍耐,只要是我的组合的粉丝就可以。因为这是我的组合,我的成员的粉丝,我的成员也是我的作品,你们都是我教导的后辈,要立起王子的人设必不可少的道具。你们被喜欢是当然的,哈哈,因为是我指导的啊。我能忍耐。但是,但是只有你,你,你明明是我的一手创造的,为什么要去别的组合?明明说了眼前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骗我?”

    耀季终于眨眼了,不知是否是因为干燥,泛红的眼眶盈满泪水。

    “为什么背叛我?”

    耀季的一只手伸向赤池的脑后狠狠扯紧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连你也不再喜欢我了吗?”

    赤池难以呼吸,脑袋发胀,耳边响起嗡嗡耳鸣。他挣扎着扒开耀季的手,哑着嗓子反问道:

    “那你有喜欢过我吗?”

    耀季疑惑地顿了顿:“喜欢?我喜欢的类型,是在一起能让我感到快乐的人。”

    “下一句就是‘和粉丝在一起的时候最快乐’,对吧?我问的不是杂志上那些讨粉丝欢心的标准回答。我在问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耀季目光游离,像是努力在思考:“……在一起能很快乐的人。”

    “你就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想法吗?你现在就像双腿残废的人在怨恨自己动不了的腿一样,你从未平等地看待过我。我不是你的一部分。我是单独的人。只有我去别的组合,你才会真正认可我。如果害怕粉丝被我带走的话,就和我抢啊,就像之前你告诉我的那样。”赤池发觉耀季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大概是最近太累了。

    耀季垂下头,金色的发丝遮住双眼:“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粉丝就像猫一样,一声不响地就消失了。大家都是这样。我以为只有你会永远注视我,连你都没有的话,谁来看我?没有人看的话,王子就死了。所有人都是这样,把我忘记,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只把我丢在那里……”

    “如果太累的话,要不休息一下?”赤池俯下身,偷看耀季的表情。

    耀季在笑着,是他往常的灿烂笑容。”

    “嘶——”赤池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在干嘛?不要打情骂俏了赶紧热身!其他人怎么还没来?”舞蹈老师在门口催促道。

    “好的。”耀季抬头回应,飘摇的金发似有金屑闪烁,往日的光环又回到了他身上。他揽过赤池的肩膀,小声说道:“别想着退出了。像你这样的家伙,只是装饰舞台的花瓣罢了。因为有我在,你才会被看到。没了我,你被风一吹就消失了。我喜欢你哦,所以不要消失,一直看着我。”

    好可怕!

    赤池本以为是耀季是一时的精神崩溃,现在越想越觉得,那才是他的本性。独自一人在房间时,他说不定也是这样瞪圆了眼睛,一边检查每一个粉丝的账号,一边碎碎念。

    赤池啃着指甲,连血流下来都没发现。

    现在的自己作为back人气过高了,就像被浪潮不断扑向沙滩的鱼。不论是维持现状,还是双top,又或是另组组合,都是guntang干涸的地狱。

    要不干脆就别干了……

    违约金,把自己卖了都还不起啊……

    赤池每天做着同样的噩梦,自己被置于餐桌之上,一群黑影将自己争抢分食,而餐桌的另一头,耀季手撑着下巴,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戏剧。

    “救命!”赤池全身被撕裂,伤口处如火燃烧,他用支离破碎的手向耀季求救。但耀季毫不所动,似乎十分享受赤池满是哀求的注视。

    然后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那是夏天演唱会的最终日,第二天官方账号就会宣布赤池的毕业和毕业演出的日程,接着就是依照预定计划,在毕业演出那天宣布新组合出道。

    赤池紧张不安,有时站着或坐着的时候,都会像鬼压床一样动弹不得,无法呼吸。

    他偷偷瞄着耀季,耀季和曾经别无二致,还是那副圣洁的王子模样。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首先,那天很热。

    聚光灯下的他们,衣服全是闷热的长袖,还有为了营造世界观而加上的披风、羽毛和链条。前半结束,赤池的汗水湿透了两层衣服,一转身汗水像草坪花洒一样飞溅。

    耀季的情况更糟。一走到后台,他就跌坐在地上,工作人员连忙冲上去喂他喝水,用小电扇给他吹风。他的呼吸低沉短促,眼神似乎有些恍惚。

    “快!换衣服!”耀季一咬牙站起身,在赤池看来多少有点英勇就义的意思。耀季的下一套服装格外繁重华丽,尤其是要披上一条拖在地上的纯白丝绒披风,简直就像要模仿拿破仑的加冕。

    太讽刺了。看起来是为备受宠爱的王子加冕,其实是在为明天的背叛煽风点火。

    赤池一想到明天会被骂成什么样,就一阵反胃。

    “呕——!”

    身后传来呕吐声和秽物落在地上的声音。赤池跟着一阵反胃,捏着鼻子远离。大部分工作人员们急匆匆地跑向呕吐的成员那里,更糟糕的是,在他身边同样被酷暑折磨的另一个成员,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中午的盒饭是不是有问题?”

    “是天太热中暑了吧,明明别人就没事。”

    “妈的偏偏是今天,能撑得住吗?”

    “cao,本来后台就闷,我也想吐了,去下卫生间。”

    后台陷入混乱。

    “你不过去吗?”赤池的衣服换起来很方便,他坐在耀季旁边,蹭他的小电扇。

    “虽然在拍后台特典,但现在我的衣服更重要。这个魔术贴不太牢,披风一直往下掉。”耀季脱下披风,检查魔术贴。

    ——王子的披肩是靠实力和气场披着的,永不掉落。

    赤池想起粉丝的评论。

    实际上只是魔术贴而已。

    “如果是暗扣就好了。”赤池回道。

    “那样甩出去的时候会不流畅吧?”

    耀季再一次披上披风,想要固定。

    “像奥特六兄弟那样甩不就好了?”赤池努力地让对话变得像以前那样。

    耀季却露出无话可接的表情

    冷场的赤池只好岔开话题:“用安全别针固定吧。等快要甩掉的时候偷偷拿下来,反正你每次都能把小事故掩盖得神不知鬼不觉。”

    “说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耀季浅浅地笑了,堇色的瞳中有一丝嘲讽。

    “本来就很可怕。”赤池帮他别好别针,整理披风。

    耀季趁机靠近,在工作人员的注意力都在呕吐的两人时,他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明天就要宣布了对吧?真的不后悔吗?”

    没有一丝感情起伏的双瞳像是要把自己吃下去,赤池慌张地后退,逃避着说道:“公司都决定好的事,我一个人反悔也没用啊。”说完,他移开了视线。

    随后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耀季在舞台之下的升降台下待机,他用披风遮盖全身,屏气凝神,进入状态。

    原定计划是,他一人站在升降台上缓缓升上舞台,独享全场的欢呼,随后五人从侧边上台,就像助兴的随从。

    但是呕吐的两人迟迟未能恢复状态,衣服也被呕吐物弄脏,毫无秩序的人们争论着解决方法。就在这慌乱不堪的时刻,升降台突然启动了。

    慌乱导致了一系列错误,没有人看着耀季,因为升降台的空间本就很小,而且大家都信赖他,依赖他,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如何把中暑的两人架上台这件事上。

    已经工作的人肯定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不同的领导给出了不同的指示,然后又临时改主意。这是最可恨的事。

    舞台的地板上,本该打开的门没有打开。舞台之下,本该停下的升降台仍在上升。

    而且,没有人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件事。

    耀季发现不对劲,想要跳下升降台,脖颈却被勒住。他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是披风被卷进机器了。这条满是浮华的披风,卷动着,缠紧了他的脚,如幽灵惨白的影子将他缠绕拉向地狱。高洁的王子跪倒在舞台之下。

    耀季突然想到,以前去日本观剧,他们把舞台下方叫作“奈落”,“奈落”又有地狱的意思。很离谱,现在却如此贴切。

    不知为何,升降台无法停下,安全装置也没有反应。太多的巧合就像是有人暗中cao作。

    工作人员的反应很快,马上过来帮他脱掉披风,但慌乱之中怎么也扯不掉,也来不及拿剪刀。只是魔术贴固定的披风,为什么会扯不下来?

    答案只有耀季和赤池知道。

    而赤池只是抓住耀季的领子向外拉。

    四目相对,耀季在赤池耳边轻声私语,赤池压抑着的反胃感又一次涌了上来。赤池喉结上下一动,偷偷拆下安全别针,塞进了袖子。披风被解开,赤池将耀季拉了出来,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膝盖以下部位被压在舞台之下,血rou模糊。升降台夹住的纯白披风被鲜血浸染,红色如同活物向下游动蔓延,直直垂向地面。

    赤池支撑耀季脱力的身体,他因恐惧而不停颤抖:“为什么?”

    耀季轻轻笑了一下。